四周突然岑寂如死,隐约传来恐悚的魂叫声。众人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幽暗中冥火闪烁,一个魔鬼浮罩在空阔的黑域。
锦瑟感到有些寒颤,“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魔鬼的面目狰狞,两颗巨大的眼珠迸射出逼摄的寒光,“过了天堂,这里就是地狱了。”
惊原道:“最后一阵,难道是让我们破解地狱之门吗?”
魔鬼的声音阴沉,“不,我是来帮助你们的。我知道你们踏入暗室冒死连闯两阵,唯一的目的就是拯救禁锢在冰潭里的魂魄。然,那些魂魄阴气极深,稍有不慎你们自己也会沦为潭底亡灵,只有先把魂魄装进锦囊再放回地狱,如此才万无一失。而这个天地独有的魂魄,就归我所有。”魔鬼的手中忽地出现一个紫黑色的锦囊。
南弈道:“你想要我们身上的什么东西来跟你交换?”
魔鬼狞笑道:“你很聪明,如此神奇珍贵的锦囊,当然得由你们最重要的东西来交换。惊原的玄剑,南弈的灵珠,隐衣的匕首,锦瑟的黑发,这些便是你们交易的筹码。”
隐衣道:“这真是魔鬼交易,倘若失去了这些灵物,我们往后还用什么来跟邪恶做战斗?”
魔鬼道:“如今只要再收集一百个圣洁的魂魄,冰潭的阴诡之气便会上达天堂下通地狱,从而扰乱人间的生死轮回。若血莲被人任意开启,那种强大的力量即使你们拥有再多的灵物也无法阻挡。所以,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锦囊,而是维系着整个世界的生存与灭亡。”
惊原抬头道:“若我们交出身上的四样灵物,你真会遵守诺言把锦囊给我们吗?”
魔鬼道:“这里虽是阴深的地狱,但也是一个依循秩序的地方。作为黑暗的最高统治者必须一诺千金,只要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你们尽可以随自己的意愿去拯救天下苍生。”
惊原皱眉沉思,“那好,我就赌我的所有来跟你交换。”
锦瑟虽有些置疑魔鬼的承诺,可除了如此也别无它法,只得跟着大家点头应允。
当惊原交出手中的玄剑,他的面色突变苍白,全身虚软无力,紧接着南弈和隐衣也缓缓倒落在地,呼吸微弱。
锦瑟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魔鬼得意地高举着灵光璀璨的器物,露出暗锐的尖牙,“失去了宝贵的武器,你们微薄的灵力等同虚设,我只是好意把他们全身的灵力吸走而已。”
锦瑟道:“我早就应该想到,黑暗的地狱毫无信誉可言,你刚才只说得到四样灵物即能完成交易,最后你却将我们半生凝聚的灵力也尽数吸走。”
魔鬼道:“不,我是言而有信的,如今我已得到玄剑灵珠匕首,只要你把自己一袭美丽的黑发给我,锦囊马上就是你们的了。”
锦瑟若有所思地把浓黑的秀发拂到腰前,湛蓝色的眼眸呈现出一种灵敏的沉静,“好,但我需要隐衣的匕首,这样我才可以把自己的长发剪下来尽快交给你。”
魔鬼狞笑道:“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如此我也用不着动手了。”
锦瑟迅速接过匕首,明亮的寒光闪烁在如墨的秀发上。她突然抬头道:“其实,我的身上另有一样灵物,那比我的黑发更要珍奇千万倍。”
魔鬼好奇问:“究竟是什么灵物?”
锦瑟道:“这是个天大的秘密,至今无人知道,你过来,我只想告诉你。”
魔鬼飘浮到锦瑟面前,寒目森绿,弥散出阴腐的气息。
锦瑟俯贴在魔鬼耳边,“这个秘密,就是——”灵光一闪,锦瑟冷不防地把匕首狠狠地刺进魔鬼的眼睛。
魔鬼一阵恐叫,凝绿的混水从巨大的眼珠内喷涌而出,狰狞的面容逐渐消影不见。
隐衣惊呼道:“锦瑟,你竟然破解了地狱之门。”
锦瑟道:“这多亏了离夜的提醒。临走前,他曾说过一句话‘世上没有不可战胜的事物,无论是人还是魔鬼,有时看似最厉害的部位,也许就是致命的死穴’,适才,我用所有人的生死,跟魔鬼赌了一次。”
惊原道:“我赌输了,而你却胜利了。”
此刻,魔鬼虚黑的躯体已灰飞烟灭,随即,一切幻境骤然消失。黑暗隐没,锦囊不见,灵物也重回三人手中。
眼前出现的是一渊幽黑的冰潭,无数只苍骨的双手不停地挣扎出寒面。离夜被铁桩钉立在独木桥上,锋利的刺箭扎入他的胸口,温热的鲜血不断滴落引得众多魂魄争相吞噬。
明城端坐在柔软的雪椅上,面容深沉,“你们竟然可以连破三个死阵毫发无损地进入冰潭,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然而,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我设置的幻界罢了,你们妄想释放潭中的魂魄,简直是痴人说梦。”话音刚落,他轻挥袍袖。
锦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移向冰潭,紧接着连同南弈和隐衣一起被铁桩钉立在独木桥上。
惊原抵剑跪地道:“大祭司,是惊原背叛你在先,所有的惩罚就让我一人承担,求你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明城缓缓起身,璀璨的华袍湮没众人灰暗的视眼,“若你能出色地完成我交由你的任务,我倒可以考虑饶他们一命。”
惊原道:“请大祭司吩咐。”
明城轻轻抚摸着玲珑的玉指环,“我只想让你杀一个人,而这个人,马上就会出现在你面前。”环光流泻,两道熟悉的身影骤地从天而降。
惊原持剑的手不由略微一颤,此刻伫立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雪国尊贵的王。身旁的红吟王后面色沉重地循望四周。
锐亮的剑尖直抵王的心口,惊原却始终犹豫未下手。在惊原的脑海里,王虽看似迷糊,实则心胸清明重情守信,而且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不能杀王。
明城冷冷道:“惊原,难道你忘了当年梅花的下场吗?违抗我的命令,所有人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独木桥猛地下坠,锦瑟的双脚已沉浸入阴冷的冰潭里,无数的魂魄撕碎她的袍角,似乎要将她扯进潭底。
王隐隐感觉道可怕的杀机,“朕的一死,是否真能换回所有人的平安?”
明城道:“是的,这笔交易对你们而言很公平,但有个前提,你必须死在惊原的寒剑下。”
王沉思着,用一种悲叹的目光凝望着红姑,然后决绝向前靠。无情的寒剑穿透他的身体,殷红的鲜血霎那间喷涌而出。
惊原慌忙松开双手。王,竟然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红姑含泪道:“王,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明城缓缓走进,冷峻的脸庞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他俯近王的耳边,轻声道:“自当年你下令将明氏家族驱逐出雪国的那一刻起,我就暗自发誓,终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这些逼死我父亲的虚伪之人也尝到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死在惊原的剑下吗?因为,惊原就是你十六年前失踪的王子,洛。”
王的面容由于极度惊讶顿时凝滞了所有表情。难怪,当惊原初次现身夜宴,他就觉得眼前这个眉宇俊扬的剑客与自己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他日夜牵挂的洛儿,竟然成为了明城座下无情的杀手。王的内心一阵灼痛,腥涩的鲜血忍不住喷口而出。
红姑急忙扶住王缓缓倒落的身体,“王,若你走了,红吟也不会独活于世。”
王的声音微弱,“吟,为了雪国,为了我们的洛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王怜爱地深望着惊原,然后闭上双眼。
惊原蓦然感到一阵难言的伤痛。他至今不知道,自己以剑赌命十多年,最后仅是充当了明城的复仇工具而已。
红姑紧抱着王逐渐冰冷的身体,悲痛欲绝。她虽然无法得知明城究竟对王说了些什么,让王的情绪极度激动导致猝亡,但从王的言词眸光中,她隐隐猜测到某种残酷的真相。
明城道:“这样的结局让我非常的满意,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你们马上就会返回安全之地。”他幽深的袍袖凌空扬起,所有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吸而上,顷刻落岸在冷瑟的冰湖边。
夜色深沉,广阔的冰湖一如既往的寂静无痕,可此刻每个人心中的波澜却始终无法平复。他们不知道,王的惨死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一个精心设置的阴谋正以措手不及的速度笼罩雪国的整片天地。泣血,沦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