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姐请——”公子牵了焰蝶的手,回过头淡淡地看夜之魂一眼,不含任何感情。
焰蝶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身边的夜之魂,并没有看公子,她能感受到他的失落和气愤。不远处,刚刚还被含筝气得说不上话的岌墨,此刻也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悠扬的笛声响起来,公子轻轻拉一拉焰蝶的手,一把将她带入怀中。被哀伤笼罩着的焰蝶,竟忘记了此刻内心的激动,她牵着的,是梦寐以求的情人。
“美人消息隔重关,川途弯复弯。沉沉空翠压征鞍,马前山复山。浓泼黛,缓拖鬟,当年看复看。只余眉样在人间;相逢艰复艰。”公子轻声吟道,仿佛只是为了气夜之魂而已。词曲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该说的都在词面上了,焰蝶即是那个美人,公子暮暮思念却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过公子要强调的只是“当年看复看”一句,意在暗示夜之魂他已经关注焰蝶多年。
“好——”一曲毕,夜之魂带头叫好,“爱卿这曲《阮郎归》值得琢磨。”
焰蝶忙松开了公子的手,向夜之魂身边退去。夜之魂单手将她扶住,春风满面地看向呆立在原地的公子。
那是在示威,焰蝶最终选择的还是他。
公子看出焰蝶的异常,一直以来对嘉裕帝恨之入骨的焰蝶,不可能突然间发生这么大的转变。难道又像前两次那样,是突然间的性格转变,或者是她被夜之魂催眠了。
“好了好了,你们跳完了没有啊——快点快点,坐回去,到我抽题了。”一边等了好久的含筝早就不耐烦了,蹦蹦跳跳的跑到罗盘面前。
含筝两只手紧紧握在胸前,学着许久不学的北漠礼仪,悄悄许了个愿,然后开始转动罗盘。
罗盘只转了两圈,便停了下来。含筝忙凑上去看,不一会儿一脸期待的表情被失落所取代。我怎么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和南城第一公子跳舞,偏偏又是个一。
岌墨凑上去一看,怎么这么倒霉,又是我,我求求你大小姐,这回你一定要答对,我可不想再做一回猪。
他翻开题:眼前这个人的师傅今年多大了?
岌墨的脸又黑了下去,这样的题,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那个野丫头怎么可能知道答案,算了,反正羽贵人也没有要揭穿自己的意思,干脆再改一次题,让那丫头答对了就是。
“眼前这个人今年多大了?”他改题目就是这样,懒得多动一个字,能简单就简单。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今年二十二了,我父王跟我说的。”含筝很是得意,又稍有一点失落,本来还想再叫他一次猪的,实在可惜了。
岌墨轻轻呼出一口气,还好这丫头很傻,不知道可以装答不出。
“太子为何满头大汗?”羽紫函明知故问。
“呵呵,没什么,只是想不到公主记得这么清楚。”岌墨对着含筝调侃道。
“切……”含筝白了他一眼。
“实在是可惜了,本宫本来很期待公主被惩罚呢。每支号签都有两个惩罚,为的就是防止被重复抽到。”
羽紫函解释道,她已经猜到岌墨接下来的表情了。
岌墨再次翻过那支竹签,刚刚那条惩罚的下面果然还有一行字:罚在地上打三个滚,然后说,我是猪。
岌墨狠狠丢开竹签,真是可恨,便宜了那个丫头!、
“又该我了。”焰蝶接过罗盘,轻轻转动,只祈祷不要再出现刚刚那样尴尬的情景。她是魂的妃子,不该和公子扯上任何关系,尽管两年前他们还是亲密的师兄妹。
就在她沉思的片刻,指针不偏不倚地停在了00边缘。
夜之魂等了很久,焰蝶真的抽中了自己手中的签。他的内心有无以言喻的喜悦,因为他手中的题焰蝶一定答不出,而那个惩罚正合了他的心意。
“00签在朕手上。你可以直接选择弃权。”夜之魂望向焰蝶,说得很坚定,“这个题目,你现在还无法回答,因为还没有正确的答案。”
“那么,我还是想知道是什么题目。”好奇的不止是焰蝶一个人,惩罚根本就不重要,那些都是小儿科的游戏,根本没有什么真正可怕的惩罚。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题,竟然没有答案,所有人都很想知道。
“羽贵人的题出的是:朕十年之后会有几个儿女?十年之后的事,只怕没有人会知道。更何况,这件事还得取决于朕啊——”夜之魂对焰蝶笑笑,“这一局,你又答不出了。”
“羽姐姐分明是刁难妹妹,不过愿赌服输,妹妹愿意接受惩罚。”近日的焰蝶异常乖巧,这让公子和岌墨都很担心。
“当众亲吻这支签的主人。”夜之魂读出那条惩罚。对于他来说,那无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羽紫函的脸色却不是很好,她是没有想到会让焰蝶抽中了那支签。
公子也表现的很惊讶,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羽贵人是什么样的人,想出这样的点子一点不奇怪,他担心的不过是此刻焰蝶的异常乖巧。
不远处的岌墨,今日在整个游戏中都处于低潮。公子和焰蝶共舞,他可以忍耐,可是夜之魂不行,他不配得到焰蝶,王域迟早都会颠覆的,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焰蝶的目光触及岌墨墨绿色干净单纯的眸子,心中有些不忍。又看到刚刚还牵着自己的手,和自己一起跳舞的公子,心里是隐隐地疼。只是她是魂的妃子,她不该拒绝的。
羽紫函看到她为难的表情,挑衅道:“妹妹不愿意吗?”
夜之魂也知道焰蝶在犹豫,听到羽贵人的话,难免有些反感。今日,已经是自己第二次,要对那个一直都很通情达理的女人发火了。焰蝶就是有那样的魔力。夜之魂也说不出理由。
“我愿意。”焰蝶深深地望向夜之魂,轻轻闭上眼睛。
就是那个角度,夜之魂轻轻俯下身子,他的唇慢慢触及她的额头,轻柔地,然后向下蔓延。
岌墨把自己的手心掐出了血,只是他依旧无法阻止,因为焰蝶说,她愿意。她不会知道,那句话伤他有多深。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一个认识还不到两年的男人,却不愿意接受他这个已经陪了她数十载的人。
羽紫函的双眼也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对璧人。
“不——”就在焰蝶的目光碰上她的目光的刹那,焰蝶突然间狠狠咬住夜之魂的唇,渗得满口鲜血,有无数个片段在她的脑海里闪过,“我恨你我恨你——你是我的仇人!你灭了巫族!”
夜之魂紧紧把她抱住,他只是希望享受一刻的温存。
焰蝶狠狠推开他:“给我酒!我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惩罚!我致死都不会成为你的妃子!”
夜之魂看到焰蝶发狂,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要夺过焰蝶手中的整坛酒,焰蝶一把将她推开:“不要碰我,我不是你的女人——”
焰蝶捧起整坛酒,头一仰,咕咚咕咚,像清水一般灌下去。夜之魂的双眸里满是怜惜,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这么固执。
一边的岌墨,连忙出手,要阻止焰蝶。
焰蝶轻轻拉下他搭在她肩上的手,用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轻声说道:“对不起。”
岌墨退回去,她对自己说对不起,她已经铁了心了。刚刚还蹦蹦跳跳的含筝也被这样的情形吓坏了,岌墨又愤愤地瞪她一眼,她知道自己大概是惹祸了。
焰蝶喝完那坛酒时候,早已神志不清了,口中喃喃:“凉露湿衣风拂面,坐爱清光,分照恩和怨……分照恩和怨……”
夜之魂过去搀她,被她一把甩开。她搭上岌墨刚刚伸出的手:“带我走——”
“好。”岌墨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径自走出了凤筱阁。
夜之魂愣在原地,分照恩和怨……她一定要把恩怨分得这么清楚吗?
凤筱阁之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南城,筑水阁。
岌墨把焰蝶带回了公子南风的府中,暂住在后院的潇湘馆。
经历了多次催眠的焰蝶,在整坛酒的催化下,早已变得神志不清。她甚至想不起来,现在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是谁。她记不起,她还有一个她一直很敬爱的大师兄。但是,她记得那个男人,那个她倾尽一生仇恨去报复的男人。
“夜之魂……夜之魂——”她一遍一遍的唤着那个她憎恶的名字,她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以至于忘了那是爱还是恨。
岌墨笑了,一路上她一直叫着这个名字,醉了还记得这个名字,他是不是有理由承认那仅仅是恨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岌墨把她放到软塌上,去给她倒一杯清水。
刚刚一直搂着他脖子的焰蝶,并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见他要离开,便搂得更紧了:“师兄师兄……你不要走——”
有一种叫做甜蜜的东西在他的心里蔓延开来,终归她还是记得她有自己这个师兄的。
“师兄,你说焰蝶是不是很坏?”焰蝶睁着朦胧的眼睛看向他,“焰蝶怎么可以让二师兄那么伤心……焰蝶应该答应他的,焰蝶应该做她的太子妃的,可是师兄,你知不知道,焰蝶一直以来……爱的人都是你……不是他……不是他……”
岌墨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突然间忘了心疼。
原来是这样的,她是把自己当成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