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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目送着焰蝶和太子岌墨的离去,夜之魂刚刚还没有知觉的心,渐渐冷下来。他转过头去看向还坐在大殿之上,面无表情的羽紫函,想不到一直以来,默默唤醒焰蝶的人,居然是自己最亲信的女人。

“起驾回宫!”夜之魂冷冷道,“朕今晚住在素琴宫,羽贵人侍寝。”

“臣妾遵命。”羽紫函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并没有任何失礼之处。

一路上,夜之魂的表情都是冷冷的。羽紫函在他身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他实在想不到是什么原因要让她对焰蝶下咒。

南城西市大道,此刻才是傍晚十分,却已经少有人烟,经商的也早早关了店门,没有生意,门庭奚落,开着店也是白开,挣不到半分钱,还要白白耗了时间。

近年来,楚穆两国与王域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楚穆已然能够独立,自然不愿意再向王域缴纳岁贡。皇城内少了花销,只能加重了南城内的税负,致使南城内许多店家即使开着店也赚不到钱。

龙车凤撵,行在无人的街道上,实在有些冷清。

南城内的市况,夜之魂不是不知道。只是东太后凤阳在位期间,惑言先帝,致使赋税加重,整个南城的商市濒临瘫痪。

尽管嘉裕帝即位后已经大大减轻了商税,先前的例子使得商人们心有余悸,并没有能够挽回奚落多时的商市局面。

夜之魂轻叹一口气,这个国家只能重新整顿了。战火硝烟过后才会展现繁华。楚穆必反,就是不反,自己也要逼他们反。

一炷香的时间,夜之魂回到皇城,牵着羽紫函的手往素琴宫走去,根本没有注意守在城门口多时的安美人。

她是知了嘉裕帝要册封妹妹安楚芸的事,才赶过来的。见羽紫函在,因而往角落里一闪,没有迎上去。

她是真的惧怕那个安静的女人,她曾经亲眼看见羽贵人毒杀了琳妃——那个一时甚是得宠的妃子,皇城内唯一一个与那个红衣舞姬扯不上一点关系的妃子。

琳妃希皇三十四年入宫,彼时,嘉裕帝还是皇子,甚至还没有被立储君。太子是嘉裕帝的哥哥,凉皇子。希皇膝下有六子,长子战死长平;次子四岁时得天花夭折;三子即凉皇子,勤政爱民,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只是三年前突然失踪,连同他的两个弟弟一同消失;因而四子魂皇子得立太子。当时的琳妃只是魂皇子府上唯一的女官,博学多艺,甚得魂皇子欢心。

不同的是琳妃不属于南城,她来自王域西方的一个小诸侯国——姜燕国。姜燕国虽小,却得到邻国穆国的庇护。数百年来,安然生活在穆国的右边。没有一个诸侯国敢动它。

琳妃便是姜燕国的公主,是南城之中公认的王域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当然她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身份,姜燕国即将即位的女皇。

只怕夜之魂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琳妃的死因,那个除了焰蝶之外,他唯一爱上的女人。

安美人静静地躲在城门后面,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去。

两年来,夜之魂一直密封着琳妃的死讯。只是姜燕国女皇已然年老,传位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两国战事只怕一触即发。

安美人早就知道事态的严重,但一直畏惧那个冷面杀手,她不敢告发她。羽贵人就像一波静静的湖水,即使不出手,也会有人沉没在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

琳妃死的时候,安美人就站在不远处,她看得清清楚楚,羽紫函把一碗毒药从她口中灌入,平日里一直习武的琳妃竟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任由毒药穿肠蚀心,最后痛苦死去。

安美人从此很害怕那个紫衣羽贵人,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会与她起任何冲突。

素琴宫。

紫衣女子一言不发,夜之魂的愤怒她分明能感应得到,只是她根本不怕。

“你究竟是什么人?”夜之魂突然间扭住她的脖子。

“主上卡着我的脖子,让我怎么说话呀!”紫衣女子的语气不似寻常,透着无比的妖媚,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在邀宠。

夜之魂慢慢松开手:“你终于敢以真面目示人了么?”

“臣妾是什么人,主上会不知道?”紫衣女子的语气里满是嘲弄。

“你不是紫函,紫函不是你这样妖媚的女人。”

“主上是在说那个一直忠于你的蠢女人吗?我尝试了好多次试图说服她,要她帮我。她可真是倔啊,死活不同意。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就成全她了。本宫取代了她。”紫衣女子笑得狰狞,可以清楚地看出脸上贴着人皮面具。

“紫函的仇,我一定会报的。你是谁可以不告诉我,因为‘魅’杀人,根本不需要知道将死之人的名字。”夜之魂显然被她激怒了。

“主上不要动不动就提‘魅’嘛——况且她早被臣妾支开去监视楚都太子的行踪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至于臣妾是谁,主上没有看到前两日臣妾代你发的请帖吗?上面可有着臣妾亲手嵌上去的两只翡翠蝴蝶呢——”紫衣女子一掌劈向夜之魂。

夜之魂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状态,轻松接得她一掌,掌力浑厚,将她震开。

紫衣女子并无动手之意,便顺势飞上屋檐。

“翡翠楼的人,果然身手不凡。”刚刚紫衣女子起身的瞬间,没有任何声息,可见轻功了得,夜之魂更加提高了警惕。

“主上过奖了。”紫衣女子倒吸在屋檐之下,发间一直翡翠蝴蝶簪悄然滑落,“这簪子送给主上留个纪念。主上想着针对翡翠楼,倒不如多挂些心在那个舞姬身上。后会有期了。”

夜之魂伸出右手,翡翠蝴蝶簪滑落掌心,蝴蝶双翼上雕着凤凰图案,这个女人居然是翡翠楼的最高统治者,翡翠楼的楼主。

“魅。”夜之魂朝黑暗处轻呼一声,一个黑色的影子闪电般飘到眼前。魅作为朕的影守,怎么可能没有朕的吩咐就轻易离开朕半步,翡翠楼楼主未免太自作聪明了。

在这个世界上,自从母妃死去的那一刻起,他早已没有相信的人了,即便是陪伴他多年的羽紫函也不例外,唯一值得他相信的不过是那个黑暗中的影守——两年前应他的命令诈死的琳妃,姜燕国未来的女皇。

“主人。”一身黑色长裙的女子抬起头来,揭下面纱,露出绝世的容颜,即便是那个红衣舞姬也未必及得上她的美貌。两年来,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琳妃,并没有被枯燥而危险的生活抹煞。她依旧是深宫里的红颜,姜燕国的玫瑰,王域的第一美人,南城的第一才女。

“起来吧,琳儿。”夜之魂牵起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衣美人,“两年了,她终于露出马脚,你无需再生活在黑暗中了。”

“不,主人还没有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琳儿现在不宜现身。”琳妃就是这一点深得他的宠爱,她可以毫不顾忌地对他说‘不’。能做到这一点的女人着实不简单,焰蝶如此,安楚芸亦如此。夜之魂就是欣赏那些反抗他的女人,因为她们有着母妃的性格。

“不需要了。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挑拨楚穆两国与王域之间的关系。朕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一点。朕就是要一场暴风雨重新整顿一下皇城。在这场暴风雨中,立于不败之地的才是最终的王者。”夜之魂握紧她的手,“琳儿,你是姜燕国的女皇,谁都无法改变。”

“琳儿明白了。”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琳妃已经变得沉默寡言。

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夜之魂泛起一丝心疼,如果三年前自己没有假意宠她,或者她根本不如果不是自己当初请父皇赐婚,现在的琳妃早已是姜燕国尊贵的女皇,又怎么可能成为深宫里一个深藏不露的影守。他没有爱过她,却要欠下她这么多。只因为姜燕国和巫族一样,夹在楚穆之间,是拿下楚穆的要地。

原来生在皇族,现早已沦为王域的奴隶,只为保住夜家的江山。他现在甚至怀疑,自己对焰蝶是不是也仅仅是为了利用,仅仅是因为她是巫族至高无上的巫医的传人。

只是在楚都太子带走她的那一刻,他才敢确定,他爱上那个女人,不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仅仅是因为爱。

“你有没有恨过我?”夜之魂挑起她的下颚,果然是绝世美丽的女子,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是那样的细致,让人不愿意放开手。

“我恨过。”琳妃直视他的双眸,一双精明的眼睛就像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但毕竟你从东太后手上救下过我,而且你知道的,我已经爱上了你,就在你对我假情假意的时候,我却交出了我的一颗真心。”

三年前,姜燕国公主姜琳进京,被嘉裕帝的父亲,当年的希皇一眼相中。

而彼时,得宠的正是东太后凤阳,当时的凤妃。凤妃的确是叫人惊艳的女子,但姜琳公主进京后一切都变了。

再美丽的女子也会被这个王域第一美人比下去,更可恨的是,姜琳公主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妒火中烧的凤妃,起了杀意,她派出了南城第一杀手彦魑,三番四次对其下毒手。姜琳公主虽有着极高的武学造诣,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下去即使不是死于刺杀,也会被凤妃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最后被处死。

夜之魂,也就是当时的魂皇子早已洞悉其中,于是当着所有大臣的面上书,请父皇赐婚。

希皇虽是爱慕姜琳公主,但也明白魂皇子此举的目的,不久便下旨赐婚。太后凤阳这才放过姜琳。

正是这一命之恩,让这个容貌倾城的女子一直以来甘愿隐于黑暗之中,甘愿做一个小小的影守。

但是眼前这个男子的虚情假意,她片刻都不曾忘记。一直以来,他口口声声说爱她,都是有目的的。他不过是为了夜家的江山,为了借助姜燕国重要的地理位置。

“主人,有句话,我一定要说。”她想起那个红衣舞姬,或者说那个巫族的遗孤。

“说。”夜之魂知道她的个性,她所要强调的无非是姜燕国的子民,“朕一定保证姜燕国的安定繁荣。”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提醒你,同样的错误不要再犯第二次。我不希望顾小姐成为第二个我。姜燕国可以被你利用,我也可以被你利用,巫族可以被你利用,顾小姐也可以被你利用,但是我们的感情,你无权利用。”一口气说完闷在心里很久的话,突然间觉得轻松许多,“素琴宫也该物归原主了,这本是我的寝宫,主上,请回吧。”

“你放心,不会再有第二次,对于焰蝶,我是认真的。”他不会知道,这一回是他的认真深深伤害了眼前这个倾城女子。

琳妃轻轻叹一口气:“只怕,她不会领情。以她现在的状态,谁都记不起的。接受着你和羽贵人的同时催眠,她已经很难清醒。”

“我会尽力的。”虽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毕竟是累了,“晚了,你睡吧。”

夜之魂独自向门外走去,背影里透着说不出的寂寞,才走开两步,又突然间回头,轻声说:“对不起。”

“等等……”魅冲上去,环抱住他,“我想知道,我哪一点比不上她。”

“你很好,她也很好。”夜之魂轻轻挣开她纤细的双臂,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