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天依神色悠远的幽幽说道:“不管怎样,明日我必须一试。”
翌日早晨。
天依来到李雨柔别院,见杏儿正侍候在李雨柔床前。天依道:“杏儿,你先出去。”
杏儿闻言,弓身退出。天依长袖一甩,一道劲力顺风将房门闭死。天依走到李雨柔身前,定定的望着她,暗自念道:上官夫人,如今你已经如愿坐稳了庄主夫人的位子。上官霖谚对你也是有七分情意。按辈分来说,您应该是我的长辈,念在您深爱上官庄主的份上,就不要再继续为难我师父了。女何苦为难女人,今日,我便将你就醒,希望你醒来后能不计前嫌,与师父化干戈为玉帛,晚辈真心希望你们三位长辈能和平安详的度完余生。
想此,天依长长的舒了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一支寸长的匕首,轻轻的将自己的手腕划破一道口子,但见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汩汩而流。天依将手腕抬放到李雨柔唇畔,鲜血滴落在李雨柔黑紫的唇瓣上,奇迹般的,如干涸的田地喜迎甘霖,龟裂的嘴唇渐渐变得莹润。
天依见此,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到自己的血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喜的是,上官夫人的蛊毒真的可以得解了。
天依惊喜之下,便想更加迫切的救醒李雨柔,便毫不犹豫的抬手,又在旧伤口上,划上了一道。伤口更深更长,鲜血流出的速度更快、流量更大。天依收起匕首,撬开李雨柔的嘴,汩汩的鲜血流入李雨柔的腹中,渐渐的,嘴唇恢复了正常的红润,脸色由黑紫渐渐变成紫红,再由紫红变成桃红,最后恢复成正常的红润,看上去活色生香,毫不见先前的森怖。
天依看着李雨柔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莹亮起来,眼中的笑意亦是越来越深邃,可是自己的脸色则是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触目惊心。
直到最后,见李雨柔印堂光亮活色,天依才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尽余下的最后一点力气,封住了臂腕处的穴道,止住伤口缓慢渗出的鲜血。此时天依脸色苍白如纸,视线亦是愈加模糊,并渐渐出现幻听与幻觉。
可是,天依的心志是坚强的,心中想道:不能倒下……不能倒下……不能昏迷,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我的血可以解蛊的秘密,不然,定会引来麻烦的……
天依强撑着虚浮无力的身体,踉踉跄跄的向门口挪去。可终归是力不从心,伏在门柱上,费力刚将房门打开,一个重心不稳,便瘫倒在地,再也没能挣扎着起来。
气血耗尽,天依再也支撑不住,趴在地上,渐渐的闭上了眼睛。恍惚中,见一个白色身影,疾步赶到自己面前,俯身抱起自己,只觉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便再也没有力气坚持住那仅有的模糊的意识,就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一大早,贤宇就赶去天依住处,见天依不在,便猜测一定是前来为上官夫人解蛊了。一想到天依将自己的精血输给李雨柔后,便一定会有危险,就心急得不得了。快步赶往夫人别院,可终归还是来迟了一步。刚进小院,就看到天依瘫倒的那一幕,心不由自主的被紧抓了起来。飞速行到天依身前,疼惜的将地上的人儿揽入自己怀中,便焦急的往自己的住处赶去,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心爱的人儿诊治。
贤宇将天依抱回自己房间,轻轻的放在床上。迅速的从衣袖里取出一颗丹丸,放到天依嘴里,让其含住。扶起天依的身体,让其盘坐与床上,自己则翻身爬上床榻,盘坐在天依背后。闭上眼,轻轻的运起真气,让其在自己的身体里循环了几个小周天,最终全数集于掌心,稳重的打在天依后背的两处大穴上,源源不断的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过度到天依身上。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贤宇额上满是汗滴,呼吸也已有些不平,胸膛起伏可见,节奏明显略快。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感觉到天依微微发热的体温,贤宇方才收起真气,长长的舒了口气,翻身下床,小心翼翼的扶着天依躺下,定定的凝视着天依憔悴但有些泛红的容颜,贤宇眼中有心疼亦有欣慰。
片刻,目光落在天依手腕处的那道狰狞的伤口,贤宇心中又是一震。慌忙转身取来药箱,细心地为天依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疼惜的撇着天依的睡颜,心中暗想:依儿,我真没有爱错人啊!虽然你表面上那么冷清,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可是,我知道,你内心是善良的、火热的。你就是这么傻,这么可爱,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大义。依儿,你能感觉得到我对你的一片真情吗?依儿,告诉我,何时我才能住进你的心里呢?依儿,依儿……
贤宇如是想着,不知不觉的慢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是呆呆的凝视着天依,愣愣出神。
良久,才恍然一惊。顿觉自己失态,慌忙迅速收拾起没有完成的任务,精心将天依手腕上的伤口处理好,放回药箱,又折回床前坐下。一手轻握住天依受伤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纱布,又静静地盯着天依的睡颜,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不知有多长时间,两人,一躺一坐,像两尊雕像,定格在温馨柔情的气氛中。
但见,天依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继而,眼睑微动,缓缓的打开了视线。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清朗英气的俊颜。见贤宇定定着看着自己,目光灼灼,满是柔情。天依心中不禁一震,继而,脸色微微泛上红晕,大有些难为情的眨动着眼睑,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贤宇,亦没有开口说话。
贤宇,看惯了平日天依锐志自信的神态,此时初见折服娇羞可爱的模样,一时不禁竟有些失神。愣愣的盯着天依,眼中满是宠爱,竟然不知不觉的傻笑出声。
天依听闻贤宇轻笑,以为是在笑自己的不自然,便更觉难为情,脸色更加羞红。
贤宇见天依一脸的赧然,故意轻咳了一声,帮天依解除了尴尬,继而,整了整神色,道:“依儿感觉好些了吗?”
天依闻言,定了定神,声音略显刚恢复力气的喑哑,道:“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吧?多谢了。现在好多了。”
虽是喑哑的嗓音,且带着虚浮无力的语调,但在贤宇听来,却是别样的撩人,看着床上的天依,便更觉得她魅力无限,煞是迷人。
贤宇不自然的吞下一口口水,讪讪笑了两声,道:“依儿,你现在气血不足,一定要好好休息,你先在这里躺着,待我去给你弄些补汤来,好好补补身子。”说着,便不自觉的红了脸,慌忙起身欲要逃也一般的躲开天依的视线。
天依见贤宇要走,慌忙抬手想要拉住贤宇的衣袖,可一时心急,用力过猛,扯动了手腕上的伤口,吃了一痛,不禁嘤咛出声。
贤宇闻声,慌忙又坐回原处,握住天依的双手,紧张的巡视着天依上下,语气急切的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要不要紧?哪里痛告诉我,哪里……”
天依见贤宇抓着自己的手不放,一时情急,眉头微皱,用力的抽回自己的双手,打断贤宇的问话,道:“不是,没关系。不用给我弄吃的,我现在不饿。”
贤宇也觉自己的失态,更加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一时也并未多言。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阵,气氛又回到了刚才的尴尬。
最终是天依率先开口,神色郑重的问道:“贤宇,我这里有一个疑惑,希望你能帮我解答。”
贤宇见天依一本正经的神态,亦是瞬间收敛了赧然,换上那副如常的深沉,继而,道:“依儿想问何事,尽管说来听听。”
天依定定的盯着贤宇良久,方才幽幽开口,道:“贤宇,你究竟为何要待我这么好?”
贤宇听闻此言,脸色一变,低头不语,眼神中却有太多天依看不懂的讯息。
见此,天依轻舒了口气,继续道:“贤宇,说实话,从一开始在芙蓉阁见到你,我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可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我只觉得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好特别异常,有时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故意接近我是另有目的的。你年纪轻轻,却知道江湖上那么多老者都不知晓的事情。还有,你说你的师父竟然是百年前的那位神秘人,你知道清风谷里的一切,甚至知道我身体的秘密,知道我的血可以解蛊毒。你知道的越多,我的疑虑就越重,贤宇,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你能否对我坦诚相待,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贤宇听闻此话,神色忧虑的凝视着天依,想到自己下界前青玉仙人嘱咐自己的话:鱼儿,你此次下界拥有三界众生的全部记忆,可是,你不能轻易利用它来,人为地阻止自然该经历的磨难。此谓‘天机不可泄露’,该发生的事,就要让它循着各自的命格去发展,你不可妄自做一语成缄之事。切记,切记!
想此,贤宇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依儿,不是我有意要瞒你,只是我也有我的无奈。此事我不可以过多的提点你,就让它顺其自然吧,等到时机成熟,你自然什么都会明白了。”
说此,贤宇深望了天依一眼,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依儿,我——爱——你。我对你好都是出自真心,我希望自己能陪伴在你身边,保护你,给你快乐,给你依靠。”
天依听闻此话,一时惊愣住了。愕然的望着贤宇,良久,才反应过来,神色一凛,道:“贤宇,此话不可妄言。我慕容天依倚剑走江湖,会潇洒一生,不想牵扯太多的感情,还请贤宇兄收起刚才的话,天依祝愿贤宇兄日后遇到令你真正交心的人。天依怕是要辜负你的一片深情了。”
贤宇闻言,淡淡一声苦笑,心中想到:依儿,你还是那样,对我一如既往的冰冷。
心中如是想,嘴里却坚定的说道:“依儿,你先不要忙着回绝,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请你相信我,给我这次机会!”
说着,也不待天依回应,起身,毅然的走出了房间,徒留下天依愣愣的躺在床上,思绪不知神游去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