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遥被人群推挤着往那喊叫处走去,她觉得这拥挤让人连呼吸都似变得那么的艰难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这些赶着看热闹的人群感到悲凉,还是该去要嘲讽。如果投江的是他们的亲人,他们还能笑得出来吗?
“阿遥,抓紧我的手。人太多了,你要注意你的……”利仁望了望隔着人墙的冯遥话只说到了含蓄的一半就打了住,但他装满眼的都的担心,装满心的都是焦急。
冯遥于这话音里,也是回转过身来对着利仁淡定地笑了一个给予了让他别太紧张的眼神。
她知道又同以往一样了,只要有自己存在的地方。所有的人,都似不敢开怀大笑,或是让那心底太过幸福的表情泄露到脸上来。一路由小到大,这样的表情她看得太多太多,整个南湘镇的老老少少都知道她的病情。
小镇上的人都会将自己当做一个生患重病而且被妈妈狠心抛弃的孩子一样来可怜,他们生怕泄露太过开心和幸福的表情都会刺激到自己他们以为会很脆弱的心灵。他们的眼神,那里面已经过滤掉所有的快乐和幸福。剩在自己面前的,除了那谨慎可怜和小心对待就别在无其他。
连爸爸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小心翼翼掩藏幸福的模样,想到了这些冯遥的心头又一次涌上了难言的苦涩。其实那些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每当她看到的大家集体为自己的掩饰。其实比起病情来,那样的表情来得更让她痛苦难受一万倍,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罪人一般,限制住了大家的所有欢笑和所有的幸福。
所以离开南湘镇远远的,还大家一片可以将欢笑和幸福坦然表达的幸福空间吧。因为这十五年来,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实在都太过压抑了些!
喧闹而起的人声再一次很好地打断了冯遥的思绪,她连忙回握住了利仁的手紧紧的紧紧的,她想要安抚一下他那眼里的紧张和不安。很快地,那张脸虽然是卸去了紧张,但那仰起的笑却还是没有到达眼角。
算了吧,强求他们别担心总是一件好费神的事情。冯遥知道,利仁还是如同那些人一样,得知了自己的病情之后将他自己已经扔进了一个紧张和焦虑并存的笼子里囚禁了起来。暗暗感叹了一下之后,冯遥还是转过了头随着人潮往那喧闹处走去。
五月的天了,江水或许已经算不上是很凉了。因为当冯遥真正被人潮挤到那处的时候,眼见的就是几声跳下水的声音。那江面上已经开始有上下潜潜浮浮的年轻人,看样子这世间还是有不忍心看热闹的人呵。比起在自己耳边道道嘲笑的声音,冯遥觉得那些在江水里奋力寻找的人要美丽得多。
不一会儿,下面就听到了几声喧哗。
“快,人抓到了,快接我一把!”
看来应该是那人跳下去的时候,岸边就应该有人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不过冯遥觉得有些奇怪,一个真正想要寻死的人。应该不至于跑到这人声喧腾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真正想死的人绝对会寻一个安静地地方不被发现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这人既然是选择了这样的做法,有些让人费解啊!
“看,人出来了!人出来了!”水面上几个搜寻的年轻人立刻就朝那个大声喊叫的人游了过去,准备接应一下他。岸边也已经有连成人排的拉手,准备将落水的人先接过来。
这一声,似乎将围观的人群那激动的情绪吊到了最高点。冯遥定眼紧张的那片刻,发觉身后人墙里的利仁和褚珍也已经挤了过来和她并肩并排在站在了一起。
“为什么会有这么杀气氛的人呢,选择在这个时候跳江。再说在这里跳江,死得成吗?又是一个做秀的无聊者吗,或是想要增加暴光率的?”
听到了褚珍这淡淡的嘲讽,冯遥有些想笑。褚珍她一点也不能明白呵,死亡其实只是一个人走到了绝路最卑微的乞求!如果还有得选择,谁会愿意拿自己的生命来做秀给人当做笑料呢?
可是这人既然都有了选择死亡这样的勇气,为什么不坚强起去处理那些让她想要用死亡来解脱的事情?用一无所有的境地去拼搏,就算是得到了小小的利益,也会是一种什么也比不过的胜利。
就如同自己这些年来,从没轻易妥协动过要放弃自己生命的那样念头。就算是背负所有人的不快乐,她都想要能够这样继续地活下去,活到自己再也坚持不了倒下的那一日。
终于一阵的怒喝,江里的人已经被接了上来。落到下面救人的几位年轻人也很快地爬了上来,接人上来的里面也立刻就有人对落水者做着最急切的心脏按压。
冯遥也转身向着利仁面:“利仁哥,打个电话叫救护车吧。我敢肯定这里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医生比起普通人更来得怎么知道救活一个生命。”因为她知道自己几次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能继续活过来都是与医生的抢救分不开的。她看见自己话出口的那下一秒,利仁也很快地拿出了手机拨打了号码。
接着,冯遥又是转过了面来。因为夜色太暗,人声太喧闹。再加上那落水的人被一头散乱在脸上的长发遮挡住了面容,她并看不清是什么面容。她只是知道,那身穿着应该是属于一个女人的。
不一会之后,落水的人伴着及时的抢救措施呕吐了些水出来。看到这里,冯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人群有人已经忍受不了这喧闹开始退去,燃放烟花的工作人员也集体地围拢了过来这边。下一秒,冯遥又是被人挤到了一边。那个落水的女人,和那些救她的年轻人都被一些相关人员围在了中间。
“利仁,我们到个可以畅快呼吸的地方去好吗?我快要受不了了!”开口抱怨着的褚珍,她那嘴已经不怎么高兴地微微翘起。
“利仁哥,那我们还是到个宽敞的地方去吧。既然这里已经没事了,休息一下我们就吃点东西回吧!”
利仁听见两位女士都这么说了,也是没有反对。一手拉起一个就朝着那宽阔地地方挤走了过去,就在他们走到那不远的宽阔处就看见远处呼啸而来的急救车。那车就停在离他们很近很近,冯遥看见那车里也很快地有抬着担架的护士往那仍是有大堆人潮围拢的江堤而去。
又不出片刻功夫,那抬着担架的护士就折返了回来。担架上面已经是躺着那个女人了,而她散乱的头发也是被人拨到了脸颊的两边。
只是当那担架经过冯遥边上的时候,若不是她出于好奇地多望了一眼。也许就不会有她下一秒那揪紧胸口,狂追上去的步伐!
那个担架上躺着的紧闭着眼睛的是那个叫柳敏的女人,是她该唤为妈妈的女人,是那个遗忘了她存在的妈妈啊!
“阿遥!”
“冯遥!”
背后两声焦急的呼唤,已经拉不回冯遥本能的脚步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她,只是捂紧了看到那抹容颜就开始剧烈疼痛的胸口,发了疯似地去追着那已经开动了的急救车。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
为什么那个女人,赌上了自己所有幸福却还是换来这样狼狈的结局。她不该用死亡这不堪的手段去诠释她的惨败,她不该给自己这样的面孔,她不能就这样,绝不能!
根本就没有为什么,冯遥只是本能地追着那辆已经开启而远去的救护车。她流不出泪,喊叫不出声。只能揪紧了胸口大口喘息并不顾一切地拼命疯狂追了上去。
车很快就远去,很快地看不见影踪。她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眼神挣扎着提起自己所有的力量疯狂追着,不停地追着。因为那个女人她根本就没有在自己面前放弃生命的资格,她永远没有那个资格!
可怎么办,自己这身上流的血液是与她相连的,这生命也是她赐予的。冯遥发现原来自己卸下了所有的坚强,仍是会不顾一切去爱那个将她扔在了寒风瑟瑟街心的女人。这心中疯狂压倒一切的反扑声音,原来还是爱!
原来是爱她呵,从一开始的遗弃就没有一刻能忘记过她吧。她买给的小棉袄,她很珍惜地缝进洋娃娃里面。她买给的糖,她也十年如一日地记得那种味道。
因为她觉得那是,那是妈妈的手最后碰过的东西。那感觉,她想将它好好珍藏在心底。那种一个人慢慢去品味,一个人慢慢去思念!那不防碍谁的思念,不打扰别人幸福的思念,是她在没妈妈的岁月里唯一拥有的小秘密。因为身边所有的人,都想要教会她如何去恨她!
“阿遥……,你醒过来……,阿遥……,不要吓我了……快醒过来,阿遥!”
是谁在摇晃她?是谁在呼唤她?
她的眼里全都是那个女人的影子,她的心里全是儿时记忆里那女人将自己或抱着亲吻,或是呢喃低语着的温情模样。
原来曾经,那个女人也是那样一个温柔的妈妈。那时间,她眼神里对自己的爱不会是假。
“妈……,妈……,妈……”听不到耳边的呼唤,疯狂地挣扎出紧紧圈住身体的力量。冯遥开始低喃着呼唤着那声久违了的称谓,开始笑笑又哭哭!
最后只是仰起了泪水满面的脸,向着那街心远去救护车疯狂而嘶吼了一句。
“妈……,求你……别扔下我……妈……别扔下我……别仍下我……”等她终于挣扎出圈紧自己身体的那股力量,又是疯狂地追了起来。
在她的身后揪紧了心放开了手的利仁,他永远都会忘不掉这一****所看到的这一幕。
那个他所爱的女人呵,她卸下了所有的坚强,在这夜色喧闹的街心疯狂地奔跑着。他忘不了她那带泪心碎而绝望的容颜,忘不了那夜风吹起她的长发乱舞的疯狂模样。
更让他忘不了的是,她那不顾一切而扬起的凄厉哭喊。他发现那样疯狂疼痛的她,是他疼痛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