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抽了抽，切，说不害怕其实是装出来的吧。瞧这身板僵的，拳头怎么也握起来了。
看着看着，心里那点恨意慢慢淡了下来，好多画面在眼前一一浮过。
为了报复那些抢我的采花贼，他用比杀死车夫残忍百倍的方式杀了他们，为了阻止他爹要强暴我已泄私愤，而被他爹打了一回又一回，故意在他爹面前和我亲近降低他的敌意，现在，还为了救我，自伤自己弄得奄奄一息……
眼神渐渐柔和，他其实，也算是个好人吧……
“要动手就快点，磨蹭什么。”宁星辰闭着眼，不耐烦地催促。
有催别人快点杀自己的人吗？
看他一副明明死撑着还一脸不在乎的表情，我恶作剧心顿起，展翅飞到他小腹上，满意地感觉他身子一僵，白玉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地上的草。
我装模作样地道：“那我可动手了啊~”
“……嗯。”
“临走前有没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啊？”
他踟蹰一下，“若你能离开这里，记得到我的花园里替我给那些花儿浇浇水……”
我本是逗他玩，没想他竟认真的说下去。“还有，若我千溟门到最后遭到武林围攻，希望你念在我曾救过你的份上，留门主一条性命……”
说完他重新闭上眼，摆好架势。“好了，动手吧。”
盯了半响，我挪动身子跳下来，“算了。”
宁星辰唰地睁开眼，疑惑地看我，“什么意思？”
“你还讽刺我没头脑，怎么这会儿也学上我的口头禅了？”
“我……”宁星辰怒瞪我一眼，忿忿别过头去。“要动手干脆点，休想羞辱我！”
“呦，还有点气节。不想受辱直接咬舌自尽不是更痛快？”我一边气他，一边伸着脖子观察我们所处四周的环境。
第一感觉，原始森林，还是热带的。冲天的树干纵横交错，繁茂的枝叶挡住顶端的艳阳，只透过叶与叶之间狭小的缝隙看到依稀有阳光渗透下来。
到处都是不绝于耳的虫鸣鸟叫，似乎还能听到一些隐约的奇怪的摩擦声从树林深处传过来。
我缩缩脖子往宁星辰身边挪了挪，心里琢磨用什么东西能把他身上那诱人的血腥味掩盖掉，我可不想亲眼目睹现场版‘人与自然’或‘动物世界’
“你不杀我？”
我翻翻白眼，这孩子肯定摔傻了，这么明显的意思他到现在还没琢磨明白。
没好气地道：“想死自己死去～我对残障人士没兴趣。”
宁星辰幽黒的眼瞳望着我，哼唧一声，“真是胆小，我伤成这样你都不敢过来。”
“什么？！”我刚要反击，突然看到他苍白面庞上那几个被我啄出的血坑，狡黠一笑，“我是不敢直接杀你，可我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宁星辰疑惑地看我，我冲他抬抬嘴，“那，脸上，摸摸~”
他孤疑地抬手摸了摸，吃痛地皱下眉，拿到眼前一看，满手已经干涸一半的血，顿时大惊失色，“你把我脸怎么了？！”
看他吓得一张脸一会儿一会儿白，我几乎没掐腰狂笑，嚣张道：“害怕了吧，我刚刚趁你昏迷的时候已经提前报仇破了你的相……啊！”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窜起来的宁星辰一把捏住脖子，拎在空中。宁星辰单膝跪在地上，眼里充斥着燎原的怒火，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竟敢毁我的脸！那是我娘，我娘……”
狠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大口大口喘着气，最终抵不过伤势，一屁股坐下来，抓着我的手也无力地垂下来。
我悬空挣扎的身子这才落了地，可脖子还被他紧紧捏在掌心。
趁他恢复力气的间隙，我赶紧澄清，“我是在逗你玩呢！你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怎么舍得破了你的相呢？！只是小伤，小……刮伤。”
他眼带孤疑“真的？”
我点头如捣蒜，“虽然破了点皮，但对你俊逸非凡的容颜绝对构不成任何影响！”
嘴里奉承，心里琢磨，不行，这人即使有重伤在身也是个随时可危及我生命的危险人物，不能留。呃，是不能放松警惕。
也不知是话听着顺耳还是体力透支，他终于松开我，双手向后支住身体。平息了一阵呼吸，艰难地盘起腿，开始闭目运气。
我眨着小眼睛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守着，愣是没吭声打扰。
好半天，他才睁开眼，面色恢复过来些，准确的说是自从刚刚那一悠，他的脸色就比原先那种死人脸强多了。
切，要不是我刺激你，你能一激动就蹦起来吗～
他扭头看我，“你怎么了？”
我看他一眼，什么我怎么了，我又没受伤，能怎么~
“你不该开那样的玩笑。”他抬手触摸自己的脸，低低道：“这是我娘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我惊愕地看着他。
“我跟你说过，因为和那个月长得有几分相像，门主才会娶我娘，可这也注定她接下来的一生都将是另一个女人的替代品。”
通过刚刚的运气，他的气息平稳了不少。“娘说，她这一生都在为别人活，但并不后悔，只遗憾连死了都没留下一样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可以让门主像怀念月一样怀念她。”
“我的脸和她生的一模一样，这也是她此生最幸福也最骄傲的一件事。因为她总算有一件和那个女人不一样的东西了。虽然很像，却终究不一样。”
他抬头看看我，“所以，这不仅是我的脸，也是我娘一生唯一感到自豪的东西，我要好好保护好它。”
我默默无言，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讷讷地开口：“对不起……”
宁星辰低着头，突然嗤笑一声，“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看来真是伤得不轻……”
我想也没想就接道，“你没受伤的时候也跟我说过啊，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你能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说明你很信任我，拿我当朋友看。呵呵。”
末了又低头补充一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他面无表情地瞟了我一眼，想要站起身，脸上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手捂住胸口。
我不由往前凑了凑，“你怎么样啊？”他胸口的衣衫上已经渗出血来，想是伤口又迸裂了。
我看着，不由担心，“应该赶快止血消炎才行，这样下去会感染的。”
“这鬼地方要去哪儿找药，何况我现在的身体连走路都困难。”
“要不，你在这歇着，我去找找看。”
“你认识什么是草药吗？”
“……”我沮丧地耷拉着头，他叹口气，“看来只能等我恢复一点再说了。”
看他面无血色虚脱的样子，我真怀疑就这么放着不管，他能自己恢复的可能性有多少。说到底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我却什么忙也不帮上，心里有点愧疚，口气也跟着低声下气起来。
“那你先躺一会儿吧，我去找水给你喝。你流了那么多血，至少要先补充点水分。”
许是真没力气坐，他一点点趟回去，闭目养神，“哪也别去就在这呆着，在千溟门住了十多天都能迷路的人还敢自己乱走~”
我老脸一红，嘀咕道，“我什么时候迷路了……”
“要不是有湘月她们跟着，你哪次瞎转能顺利走回望月阁了？”
我脸顿时更热。确实，前阵子为了观察地形，我天天四处的转，结果没记住地形不说，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不过这能怪我嘛。他们千溟门布局那么复杂跟迷宫似的，我初来乍到的，能不转向嘛……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我当时没看见你啊？”
他一愣，不自然地动了动，“不是要找水吗，还不快去！”
切，转移话题~
“哦，那你乖乖躺着啊，有什么事喊我一声，我马上回来。”
他依旧闭着眼睛，哼了一声，“真有什么事你还能回来？怕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吧。”
“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是那种眼睁睁看你送死而不管的小人吗！……我会闭上眼睛的~”看他唰地睁开愤怒的眼眸，我冲他扭扭屁股，展翅飞开。
等我叼着用大片树叶圈起来的一捧清水回来时，宁星辰还保持着我走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表情沉静得好像已经睡去，或……
心里一咯噔，因为嘴里叼着东西说不了话，我只能伸出一只翅膀推推他的脸，“唔……唔！”
他的脸又变成之前惨白的死色，声息皆无。我慌了起来，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不，不，我手忙脚乱地给他灌水，你可千万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就这么不负责任地死了啊！
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所有的水都顺着嘴角流泻到脖子里，眼看辛辛苦苦运来的水就要见底，我急得将整个尖部都塞进他嘴缝里，嗯，这回效果不错，他的喉结微动，终于灌进去了。
没两下，宁星辰嗓子里低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帘。我嘴里叼着东西，自然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表达对他重新苏醒过来的欣喜和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