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一张死灰般毫无生气的脸，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我砸着胆子凑过去，探探鼻息，妈呀，居然还活着！我是神鹄，天不亡我，你命也太大了吧。
看到他还活着，心里还是喜悦的，至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有另一个同类陪伴是件很让人增加勇气的事，我叫了声，“喂，宁星辰？”
没有反应，他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已经死了。围着他的身子转了一圈，发现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满身的衣服撕成一条条竟然还只是些皮外伤，只在胸口处染着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
揪开衣襟，哎呦，当时肯定流了不少血，外衣和里面的白色中衣都粘在一起，我费了好大劲才剥开。
啧啧嘴，这口子割的可真够深的，皮肉向外翻着，不上药的话会不会感染死掉啊。可我没有药，得，还是先盖上吧，再得上破伤风就更糟了。
呆呆看着人事不省的宁星辰，他的脸白的像纸一样，估计是失血过多了，呃，不会是有内出血吧……
怎么办？要是我还是人的话还可以到附近找点清水给他冲洗伤口或者润润喉，可我变成大白鸟了，除了揪几根羽毛为他取暖，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把他弄醒，哪怕马上再昏过去呢，我也得先问问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好找人救他啊。
“喂，宁星辰！宁星辰！”我用嘴巴使劲啄他的脸颊。哦天，我的嘴竟然从原先的嫩黄色变成红色了！还长出了像鹰一样的钩喙。
一不留神，宁星辰苍白的脸上就被我叨出好几个深深的血坑。
我吓一跳，对不起啊，我真没有趁机报复你的意思！不过令我惊喜的是，可能是被啄的不轻，只见他剑挺的眉头竟若有似无地动了动，我大喜，“宁星辰？！醒醒！喂！”
可惜他只是动动眉头，便又恢复一片沉寂，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我咬咬牙，狠下心对着他的脑门狠命一啄，“嘣！”声音大到我都好像听到了回声，宁星辰终于有了更明显的反应，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宁星辰？宁星辰？”我又叫了两声，在我决定再一次下嘴的时候，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好半天眼睑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啊你醒啦！”
他眼睛渐渐张开，黑雾般的瞳仁空茫茫的，在我的脸上对了对焦距，然后猛地亮了一下，“你没事了？”
我使劲点头，“嗯嗯！我已经好啦！”
奇怪，他为什么没有被重新变成鸟的我吓到？脑袋摔坏了吗？
“太好了……”他轻轻低喃，重新闭上眼睛，嘴角微微勾起，神态宁静安详。我心里突突跳了跳，他该不会看到我没事，心念一松就这么死了吧。
“喂，你可千万别这时候死啊，我们还得出去呢，我一个人可找不到路。”
他闭着眼睛，气息微弱地说：“我没事……”
看起来不像。
“你命还真大，我是神鹄，能活下来还有点可能，你居然也没事，真神奇。”
过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他又昏过去时，他才说：“我也……这么觉得。”
我生怕他又昏过去，一般重伤者要不停跟他说话，以防他就此一睡不醒，于是我又说：“那个，你没看到我有什么变化吗？睁，睁开眼睛看看！快睁开！”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我先是奇迹般的起死回生，又变成了鸟，还迅速长成成体，这多神奇，简直像做梦一样……”
梦……
脑海里突兀地闪过一个画面，不久以前，我好像确实做过这样一个梦。梦里的我蜕变曲颈高昂的白色雪鹄，然后，然后一个仙风道骨般的声音对我说，这是因为我喝了大量的灵目血，才迅速长至成体的。
灵目血？韩雪彦？不可能的，我掉下来时韩雪彦还在大厅里昏迷不醒，电光闪过，我目光定格在宁星辰的胸口。
他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没死，只在心口处有道极深的伤口，他还有跟羽毛有关的东西……
我颤颤巍巍地问：“那个，你身上的伤不，不会是你自己弄的吧？”
他缓缓张开眼，暗如黑夜的眼里浮浮沉沉，“是。”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毒……你你你的血……”
宁星辰费力地自嘲地笑笑：“都说灵目者的心源血是灵药，我的血也不差嘛。”
“你你你……是说，我喝了你的血？！”我颤颤巍巍地指指他的心，面孔扭曲地捂住肚子。
“哼，再恶心我们也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了。”他眼睛都睁不开，还拼死力气说风凉话，刺激我。
我白了他一眼，“别说恶心了，能活命，让我吃****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再说了，反正舒服的是我，难受的是你。”
“你！”他脖子抬起来，又脱力地倒回去，幽黒的大眼使劲瞪我，要不是体内的血量濒临警戒线，估计还能再喷出一口来。
看那可怜样，我放软口气，“好啦，逗你玩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你来不及呢~”
“哼。”他又瞪了我一眼，才闭上眼睛，大概是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一阵，气息平稳了一些，“过来，扶我起来。”
“你这样还起来干吗？小心伤口又崩开了。”
“我要盘膝打坐，运功疗伤。快点！”
气功可以治外伤？我纳闷，但还是“哦”了一声凑过去，刚要抬胳膊，发现了问题。“呃，这恐怕有点困难，我现在的身体结构估计扶不动你啊！”
他也是一愣，上下打量我半天，“我倒忘了。”
“你不是把脑袋也摔坏了吧，我就在你眼前站着，怎么可能忘？”
“你在我眼里就是苏颜的模样啊。”他脱口而出，却石破天惊。想起刚刚的话茬，我惊诧地问：“你是说，在你眼里我还是人型？”
他脸上掠过一抹局促和紧张，别过头去，“不是。”
“真的不是？”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问这么多干吗！”他不耐烦地瞪起眼睛。
我喃喃自语，“雪彦就能看到，可他是灵目者，你怎么也……”
“他能看到我就不能看到！我……什么意思？”他先是一脸恼怒而后猛地顿住，皱眉问我。
“当初我是小白鸟时，他就能一眼看到我的人型。”我解释道，孤疑地看着他。
“他也能看到……？”
“对啊，”我小心翼翼地追问，“你不会在云海山庄的时候就能看到我的真身了吧？”
他出神望着天空，沉默不语。
我也有点蒙了，如果他是灵目者，那这世上不就有三个了？还是祁蜥不是？韩雪彦不是？
有点乱。哎等等……
“你那时既然能看到我，还下命令让宁茗他们杀我，还把我扔下断魂崖？！你怎么这么冷血没人性啊！”
“我当时只想着陷害韩雪彦，哪顾及那么多！再说我又不认识你……咳！咳咳！”他吼了一句，牵动了伤口，抬手捂住胸口，挺痛苦的样子。
我看着，火气不禁压了压，嘴里却忿忿道，“该，叫你那么狠毒，现在遭报应了吧？”
他眉头拧在一起，“我变成这样是为了谁？！”
“那也是你欠我的，谁让你当初想杀我了！”
宁星辰听了，怔了一下，眼神黯淡下来。“……也对。”
看他那样，我反倒于心不忍起来。清清嗓，“……算了，你害我一次，又救我一次，也算扯平了~”
他侧头看着我，眼神依旧漆黑静谧，却没有往日冷冽的气息。
“干吗这么看我，我天生心胸宽广，大人不记小人过。”
宁星辰突然没头没脑的幽幽道，“我害你不只一回，如果你想报仇，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我眨眨眼转过味儿来。
也对，他现在只能躺在那，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再瞄瞄自己锋利如刀的喙，应该有开膛破肚的功力。
在这不会任何目击者的荒谷里，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解决，确实不是难事。
哼哼哼，我露出一抹阴笑。奶奶的，先是把我扔下山，又挑拨离间，再把我绑架到这，还严刑拷打……呃，虽然只是几个耳光，可有两次掐得我差点窒息而死！
我所有的悲惨遭遇都是因他而起的，不杀他难平我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恨！
我越想越气，磨翅擦膀，“这可是你说的！”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恐惧，看起来甚至有种近似解脱的安逸和恬淡。深深看了我一眼后，闭起眼，“来吧。”
“我……！”
我顶着我正明瓦亮的嘴，突然犹豫起来。
如果他破口大骂，或像平常那样阴狠地瞪我，我肯定毫不留情地扑上去给他一记猛杀。可现在，他就这么乖乖的躺在那，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样，我，我还真有点下不了手。
不知所措地看着，许是见我半响没有动静，他的眉心渐渐蹙起，睫毛微颤，视死如归的表情慢慢变得不自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