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突然吹过,路边树叶哗哗作响,秦涟漪已失去知觉,她想说放开我夫君,留下我夫君,但是嘴唇只动,却发不出音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绿衣人和林怀玉相拥的身子消失在密林深处,也许是剑没有拔出的缘故,林怀玉的血流的并不多,但这仍是个血色的黄昏。
她眼前一发黑,感觉心脏受到挤压,呼吸困难,终于晕了过去。
迎面而来的有数十人,为首一人二十出头,衣着华贵,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也显得气势不凡。
当他们经过停在路中的马车时,停了下来,看着现场一片狼藉。
“小王爷,您看,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行凶?”一个侍从对马上之人道。原来这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唐天齐的侄子,六王府的小王爷唐玉轩,他从西南犒军回来,正要回京。
“这匪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敢在京城附近如此为非作歹,回京之后,我定让父王禀明皇上,严加搜查!”
“是,小王爷说的是!”随从之一点头回应。
“小王爷,您看,那边还卧着的一个女人。”
“上去看看!”
“小王爷您退后,不知这女人是什么来路,让小的先去查问一番!”另一位随从道。在两个大汉被杀的状况下,一个女人反而没事,这不是很奇怪吗?说不定这女人就是杀人凶手。
“也好!”唐玉轩打量了四周一眼,这时,早有其他随从,在四周察看了一遍。
“小王爷,您看,这边有三支箭!”
“带回去!”
“是!”
“小王爷,那女的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死!”上前察看的随从回来报告。
“冯太医,上去看看!”
“是,小王爷!”唐玉轩身后另有一人下马,然后上前为秦涟漪把脉。唐玉轩也策马上前,在秦涟漪面前站定。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当看清她的容貌时,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怎么会是她?
他下马,蹲身,不顾随从诧异的目光,一把抱起了她的身子,然后快走几步,走到哪停在路旁的马车旁,早有机灵的随从,上前掀起了车帘,车内还算宽敞。
“她没事吧?”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还有哭泣过的痕迹。
“回小王爷,这位夫人脉搏还算稳定,只是——”冯太医不确定要不要据实相告。
“只是什么?”
“只是这位夫人好像有喜了!”
“什么?有喜了?这么快?”是那个人的还是林怀玉的?
“小王爷现在怎么办?”
“你们两人留下来报官,协助官府处理此事,其他人跟我回京!”
“那这位夫人?”
“她是小王熟识之人!”
随从们相视一眼,心道原来如此。
而唐玉轩却不再骑马,反而上了马车,陪在昏迷的秦涟漪身旁。
除了留下的两人收拾残局之外,其他的人又开始出发了。
唐玉轩一直盯着那张看起来有些苍白的脸,他一直搞不清楚,当初是这张脸上的那一点吸引了他呢?
秦涟漪的意识一片混乱,脑中林怀玉的影子在不断地闪动,从他第一次来秦府求亲,在公主面前的抗争,还有那个差点圆房的夜晚,以及最后那把穿身而过的长剑,她的泪又流了出来,她对自己说:“林怀玉,我秦涟漪今日对着日月神明发誓,一定会努力活下去,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凶手为你报仇!如违此誓,必当如你一般,利刃穿心!”就在此时,秦涟漪决定,既然别人要他们两人的命,那终有一天,她也要他们的命!
“必当如你一般,利刃穿心!”这几个字她竟说出了口。唐玉轩闻言一愣,他原本以为这女人天生就是冷冰冰的呢?没想到,她还有如此咬牙切齿的情绪,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让她如此。
“秦小姐,秦小姐!”
有一个声音在叫她,是谁?到底是谁?已经好久没有听人叫她秦小姐了,她早已不是秦小姐了,她现在是林夫人,对她是林夫人,她要活着为自己的夫君报仇,报仇!她怎么能继续睡呢?她要报仇!报仇!
她睁开了眼。
触目所及,是一张显露关心的脸,这人很年轻,头发梳得很整齐,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在头顶,衣着也很整齐,华贵,是的,是华贵,他的脸很俊秀的那一种,和林怀玉相比起来,丝毫也不逊色,但他的眼光却很有侵略性,是的,很有侵略性,即使这人的行为完全合乎所有的礼节,但她就有这样一种感觉。
这人看着她的目光一点也不闪避,甚至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顾忌。用这种眼光来看人的人,对一件东西发生兴趣,就一定势在必得,秦涟漪的直觉告诉她这一点,不过这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她曾经见过他吗?
“秦小姐,你醒了?”
“秦小姐?我现在是林夫人。”她回道,秦小姐这个称谓让她此时听起来有些遥远。她直觉地反驳,试着坐起身来,既然她还活着,那一切就要从长计议。
“唔,对了,我忘记你已经嫁给翰林学士林大人了!”这本是他最不愿提起的事情,那个林怀玉不过一个小小的探花郎,有什么好,本以为上次解决了风为织,没想到柳残梦突然冒出来,救了她。等他再次想得到她时,皇上突然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让他去犒军,要不然,那风为织生死不明,这个女人现在应该是他的小王妃才是。而那个秦老头,他已经警告过他,他竟敢将女儿又嫁给别人,看来他是活够了!
“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唐玉轩的脸色一沉,但又迅速恢复了原状。这个世上还没有人如此忽视过他,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一直不曾把他放在眼里,而这一次,他一定要得到她,让她眼中只有他。
“我该记得你吗?”她眸色清冷,反问道。
“我是唐玉轩,还曾亲自去参加过秦府几个月前举办的选婿宴,林夫人真的不记得了吗?”唐玉轩提示道。
“选婿宴?唐玉轩?哦,原来是小王爷,臣妇见过小王爷!”秦涟漪虽对眼前之人没什么印象,觉得有些眼熟,是因为唐玉轩的眼睛和唐天齐有些相似的缘故,但唐玉轩这个名字她倒记得,当时梅香她们口中提的最多的就是风为织,唐玉轩,还有林怀玉。
想到风为织和林怀玉,她心中就一阵苦涩,这两人如今都已身亡,难道是天意让她秦涟漪的夫君都不得善终吗?
“不必多礼!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两人的眼光再一次对上,唐玉轩的眼中充满了探寻之意。
“我家夫君要离京赴任,然后被人行刺!夫君撞上了那人的剑,然后他们就一起失踪了!我晕倒了!”她的语色平淡,神态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唐玉轩审视着她的表情,想从中看出端倪来,但她平静地如同湖水一般,这不像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女人所有。这样的女人,内心真的有如此激烈的情感吗?
“这是我们林府的马车?“她只看了一眼装饰和摆设就得出了结论。先前林怀玉的所用之物还好端端地放在一边。
“我和随从从西南回来,骑的是快马?而你的身体——”他的言下之意,不语自明。
“那请放我下车!”她垂下眼眸道。
“为何?”
“我要守在那里等着官府的公差前来!”
“林大人既是朝廷命官,出了这等事情,我岂会袖手旁观,案发之地我已留下两人处理一切,你大可放心,更何况,这件案子,一定还是交于刑部查办,你只需在京城等待消息即可。”
“臣妇谢过小王爷,我们还有几个时辰可进城?”天色已完全黑了,恐怕城门快关了!马车内虽备有灯笼蜡烛,但唐玉轩却从怀中掏出一颗明珠,此珠子在黑暗的夜间,竟发出明亮的光,莫非是夜明珠?
“城门快关了,我们赶不上了,现在只能先去山上的别庄,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城!”
“哦!”秦涟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车厢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还有——冯太医刚诊出——你有喜了!”
“我有喜了?”秦涟漪不确定自己的耳朵刚才听到了什么?她脑子一片空白,有些僵硬地抬起脖劲,对上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唐玉轩。
“是!”他肯定地答道。
“她有喜了?她有喜了?
这一瞬间,她说不清这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她有自己的孩子了?她该要这个孩子吗?这是唐天齐的孩子?他会想到他将会有一个孩子了吗?
她憎恨那个男人,但她该憎恨这个孩子吗?这个孩子她真的应该生下来吗?
“疼,好疼!”刺骨的疼痛唤醒了林怀玉的神志。他睁开了眼。
房内灯光昏暗,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到了这个地方?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眼前之人身上,这是个纤长苗条的女人,长发披在脑后,只是在头顶插着一把翠竹做的梳子,但她的脸上却蒙着雪白的面纱,身上也是一袭素白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