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女子正在用盐水清理他身上的伤口,然后再给他上药。
伤口?伤口的疼痛提醒了他,他这是在哪里?难道到了阴间还有人为他处理伤口吗?既然已经死了,何必还费这功夫呢?
可是,阴间的鬼难道不是青面獠牙的吗?还是阴间也有仙女?
“你醒了?”这女子的声音分外悦耳,听起来如同风铃声一般,但是也冷冷的,没多少暖意。
“我这是在哪里?”他想挣扎着坐起,这才发现身上原先的衣袍早已不见,此时他已经换了一件蓝色的衣袍,但稍微移动一点,只觉得但全身疼痛,就如同在灼热的火焰上被焚烧一样。
“不用上药了,既然已经死了,还上什么药呢?”他有些虚弱地道。
“这不是阴间,你还没死!”白衣女子又冷冷地道。
“我没死?这里也不是阴间?是——姑娘救了我?”他记得自己撞上了那绿衣人的长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是这个白衣女子救了自己不成?
那姑娘没有回答。林怀玉只当她默认了。他猛地一下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抓住那女子的手,急切地道:“那姑娘可曾见到我娘子?她怎样了?她还活着是不是?你也救了她是不是?她现在在哪?”
白衣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却不说话,他挣扎着想坐起但全身的疼痛却使得他全身痉挛,几乎又晕过去,但是没有得知心爱的女人的只字片语,他不能晕过去。他伸手在自己的伤口按了按,让疼痛促使他继续保持神志清楚。
那女子看了他良久,从他的脸上移到他的身上,她的声音冷淡,但却让人感觉有点飘缈“你的伤很重,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地躺着睡一觉吧!”如果不是那把剑刺穿的不是要害,他现在就是一具死尸。
“不,我不要睡,求求你告诉我,我娘子怎样了,她到底怎样了?‘这白衣女子越不愿意说,林怀玉心中的恐惧感就越甚。他死抓着她的手不放。想得到确切的答案。
“你就那么想知道答案吗?无论答案是好是坏?”她突然反问。
林怀玉的手一下僵住了,是呀,他真的想知道答案吗?如果这答案不是他所期待的,他还想听吗?他还能接受得了吗?
但如果她万一没死,还等着人去救呢?他如果一味逃避,是不是会丧失最宝贵的机会?
“无论如何,请你告诉我!”他对上那白衣女子的眼眸。
“还是等你伤好之后,自己去寻找答案吧!”白衣女子显然想逃避这个问题。
“不,请姑娘一定告诉我!”白衣女子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身子文弱,但此时,他的神态却是极度认真。那被长剑洞穿的伤口,由于他这一挪动,再次渗出血来。
她还记得那个女子,那是一个美人儿,看得出来,并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他就那么深爱着那个女人吗?
“你一定要知道?”她直视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那——我——就——告——诉——你,她——已——经——死——了!”
“不,不,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她不可能死,她永远不会死!”他面色苍白,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也喷了那女子一身,然后再次昏了过去。
那白衣女子怔怔地看着他,用布巾拭去他唇边的血,然后把床上的薄被为他盖上,然后站起身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屋外的竹林被风吹过,沙沙作响。
进入唐玉轩的别庄时,夜色刚朦胧,一路上,秦涟漪都静默无语。
无论如何,她毕竟是林怀玉的妻子,至少在名分上是,可唐玉轩却毫不避嫌,竟和她同乘一辆马车,就算当初她晕倒在地,被他所救,但现在她已清醒,他本该回避,但他没有。
秦涟漪绝对不会认为身旁这位小王爷不懂得这个礼节,他之所以这么做,是认为他们的关系没有必要回避?是认为她不值得?还是他也以为有了权势,就不必考虑别人的感受吗?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小王爷唐玉轩的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都让她不悦,因此,在一个时辰长的路程上,她的表情只剩下了沉默,沉默。
她的神色让唐玉轩窥不出她心中的真实想法来,林怀玉死了,对她到底有多大影响?
六王府的别庄显然占地面积很大,从马车外下人的回应声就可以听得出,但这和她没关系,她也无心甚至无意去关注。
简单的梳洗完毕之后,下人送上了几样清淡的饭菜,这是她的饮食爱好,但唐玉轩好像也知道这个习惯。
秦涟漪坐在桌旁,她的姿势很正常,和平常没什么不同,既然这别庄的下人并没有开口请她现在用饭,那只有一个解释,她必须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这个人就是唐玉轩了!
她不开口,旁边侍候得下人们也不多言,整个房间的气氛沉闷的要死。
唐玉轩梳洗之后,马上又下人向他报告最近京城的动向,以及他父王那边的动静,所以,耽搁了些许的时间。
当他出现在房门口之时,一眼就看到了秦涟漪那微低着头的侧影。那侧影陪衬着墙上的烛光,看起来有一丝莫名的幽丽。
她住的并不是客居,而是他旁边的房间。他现在甚至有些闹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了!
当初,他之所以会去求亲,无非是这女子的美貌和冷淡的性子让他兴起了征服的欲望。
当他被判出局时,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势在必的得决心。因为他越得不到的东西他就一定要得到。
所以,他开始一步步布局,虽然七皇叔的介入让他相当意外,但那又怎样?他想得到的东西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至于七皇叔吗?他能活到明年还是个未知数!
“见过小王爷!“几名下人看到唐玉轩走了进来,忙上前行礼。可秦涟漪不但没有起身迎接他,甚至连眼睛动都没动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虽然为她的冷漠感到有些许的不悦,但这样的她,和平日所见的那些女子相比起来,反而更吸引他的目光。
他对身后的所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站起来。
直到他站在桌子的另一旁,她才抬眼看他,仍旧没有起身,反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请坐!”
他有些愕然,哪有客人对主人说:“请坐”的。他们的目光隔着圆桌交汇,她的冷若寒冰,不起一丝涟漪。
他在她对面坐下,他本来是个很沉着,很坦然的人,是的,他是那种做了坏事也很坦然地人,但如今对上她的眼,他竟有些不敢直视。
接下来,又是沉默,他希望由她打破这个沉默,但秦涟漪偏偏一字不说。
两人总不能这么继续静默吧!
他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终于抿了一口道:“你好像并不喜欢看到我?”他不想称她为林夫人,这个称谓会提醒他曾经拥有的不甘,所以在她面前,他也不用特定的称谓称呼自己,而是你和我,这个看起来亲近但并不亲近的称呼称呼她。
“小王爷,现在可以开饭了吗?”秦涟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仿佛不曾听到他刚才的问题似的。
“你——”唐玉轩有些恼怒,还从没有女人敢这样漠视他的话,但面前这个女人却做到了,但现在还不到惩罚她的时候,他掩饰住了自己的心思,反而露出笑意道:“我也饿了,来,这个是你最喜欢吃的!”
秦涟漪不再言语,只是低头吃饭。
唐玉轩并不饿,随意只是随意地吃了两口,然后停下筷子看她吃饭,并不停地给她夹菜。
秦涟漪却小口地吃着,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来,她并没有吃完唐玉轩夹给她的菜,也并未一口没动,吃了少半碗饭后,她终于放下筷子,用布巾轻轻地拭了拭唇角,站起身来道:“臣妇想休息了,小王爷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真是新奇的感受,第一次有人开口赶他?
但唐玉轩并未反驳,只是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秦涟漪一眼,才道:“你先休息吧!明早,我送你去林府!”说完,就转身离去,轻轻地掩起门。
唐玉轩向来是个聪明人,刚才的一顿饭,看似他是主人,其实整个局面一直由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把持,他不知道,她对人是生来如此,还是特意如此对他,但无论怎样,这个女人,他要订了,但他更知道,自己若要完全得到面前这个女人,有时是需要忍耐的,尤其在现在,两人的关系还没有任何进展的时候,他更需要忍耐。
毕竟,他不但要她的身子,还要她的心,至于攫取这颗心之前吗?有些事情是必须忍耐的,他不急,他还有更多时间可以准备,可以利用!
所以,刚才他虽然有些微的恼怒,但此时心情并不坏,更何况,今晚的月色不错,他转身向外走去的时候,笑了,那笑容,在月色之下,就像是狼一样在发现可口食物之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