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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巨石雨阵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突然停止了,仿佛夏凌国的军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山谷中出现了诡异的寂静,这种寂静似乎比时才的暴风骤雨更叫人提心吊胆,将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快要断裂。

晨国大军中的幸存者刚刚喘了口气,忽然头顶上又有密密麻麻的箭向谷中射来,山谷中再次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呼救声。

林韵闭上了眼睛,如此血雨腥风的战场让她丧失了说话的勇气。

萧将军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林姑娘!战争都是这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虽然看见这样的场景心中会有不忍,但也是无可奈何!”

林韵点点头感叹道:“为什么要发动这样的战争呢?死伤的都是老百姓啊!即便是晨国的士兵,亦是父母生养的,从此以后,这世间又要有多少夫妻分离,家破人亡的惨剧啊!”

萧将军点点头,目光炯炯道:“可是如若我们不反抗,那么这夫妻分离、家破人亡的惨剧就发生在夏凌国了!”

是啊!林韵也知道这一点,但她是穿越过来的人,夏凌国亦不是她的故土。在林韵的眼睛里,这些人都是一样的,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瞬间变得残破不堪,林韵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这种感觉和在禹城救灾时完全不一样,地震是自然灾害,那是无法避免的,可是战争却是人为的,完全取决于权利最顶端那个决策者的意图,如果说地震是天灾,战争就是名副其实的人祸,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个朝代,无论是哪个国家,利用和平与扩张的借口发动战争都是可耻的!

这场面对面,实力悬殊的正面冲突很快便结束了,前后不到两个时辰,林韵静静地站立在山头,这满山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让她觉得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夏凌希、萧遥和夏凌轩均率兵到山谷中做最后的查看,林韵的身边只有萧将军和几个侍卫,她缓缓地行到山谷边,低头俯视,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些死去的晨国将士们能够早日超生,来世再也不要做战争的走卒。

晨涵正躲在一块大山石之后,惊异地望着林韵,他已经认出来了,这个衣袂飘飘、倾国倾城的白衣男子,便是空城计那晚吹笛之人。

但见这个白衣男子此时与夏凌国的主帅萧士忠站在一起,而萧士忠亦是对他一脸的钦佩,晨涵便料定此人不凡。

眼见这白衣男子谈笑间便指挥人马,将晨涵的几十万大军全数歼灭,却在最后要检阅胜利果实时,脸上露出了不忍和痛惜的神色,晨涵心中大感困惑,便将他的样貌深深烙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带着不甘和仇恨,晨涵悄悄带人隐入林间……

夏凌国在这场战役中几乎没有损兵折将,算得上是大获全胜,士兵们的欢呼声暂时冲散了林韵心中的不安,萧将军与诸位将军甚是高兴,下令晚上大摆筵席,全军庆功。

夜幕降临,一堆堆篝火被点燃,将士兵们半年来背井离乡的愁苦和连续苦战带来的疲惫全部扫去,大家围着火堆载歌载舞,欣喜不已言表。

林韵的情绪被士兵们感染着,谢绝了萧将军让她帐中同贺的邀请,来到篝火旁席地而坐,与士兵们一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萧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林韵身旁坐下,默默地为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林韵轻轻地将头枕在萧遥的肩膀上,闻着萧遥身上淡淡的汗水味,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萧遥?是不是战争结束了,就意味着百姓从此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

“韵儿说呢?”

林韵笑笑,用手指了指正在篝火旁摔跤的几个士兵,道:“看看他们,这种快乐是崇高的信念带来的吧?”

萧遥的眼睛被篝火映照得异常明亮,“韵儿!没有一种战争是可以给人带来快乐的,我们战争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守卫自己的家园,看看这些士兵们,他们很多原是普通百姓,有些不是自愿参军的,更不愿打仗,无论打仗是为了社稷安危还是为了掠夺财富,他们都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和信念,他们在战场上拼命厮杀,是因为不拼命他们就会死于他人的刀下,现在他们快乐,是因为经过这场战争的洗礼他们还活着,因为他们很快就能回家与亲人团聚!”

林韵有些语塞,她一直以为所有的将士都是很崇高的,都是带着满腔的热忱投身到战争中来的,可是萧遥的话让她觉得她很狭隘,也过于理想化,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萧遥说的话让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看着有些呆愣的林韵,萧遥笑着拥她入怀,“韵儿?你以为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吗?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应该胸怀大志吗?难道当初你在桃源镇谋生的时候想过自己会来潼关献计?韵儿啊!其实百姓根本不管是谁在做皇帝,也不管什么国家大事,谁能让老百姓吃饱饭,穿暖衣,百姓就会拥护谁当皇帝!”

平日里萧遥的话很少,现在猛地说出这长篇大论,直把林韵的眼珠差点没惊出来,她一直以为萧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岂能知道萧遥竟对百姓如此了解?

萧遥的眼眸清亮,带着了解和关切望向兴高采烈的士兵们,让林韵有些睁不开眼睛。

萧遥已被一拥而上的士兵们拖入场中比试摔跤,他并不推脱,将外袍脱下扔在一旁,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便与士兵滚作一团。

看着萧遥矫健的身姿,林韵眼眸中的爱恋更浓,再也无法将目光转移……

晨国皇帝晨珂浩终于在这场战役后,向夏凌国递交了投降书。夏凌风大喜,命萧将军等人回京复命,潼关只留十万兵马驻守。

萧将军准备班师回朝,与在禹城一样,林韵又是不愿离开。这一眨眼,在潼关就呆了将近半年,林韵只觉得无论是在禹城,还是在潼关,自己都是很幸福的,能够和萧遥朝夕相处,身边亦有夏凌轩、夏凌希陪伴,林韵就很满足。准确地说,只要不在那皇宫里,林韵都觉得幸福,可是幸福很短暂,还长着翅膀会飞,圣旨既然已经到了,林韵不走亦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韵便一路郁郁寡欢地和萧遥他们踏上了归途,这一次与上次禹城救助不同,不能在路上瞎耽搁,萧遥、夏凌轩等人均有皇命在身,林韵亦是奉旨前来替夏凌希救治的,因此返回也仅仅用了十几日。

这日,众人又来到了当初林韵送别夏凌希的那个小镇。想当日从禹城返回正是初春,如今已是初冬了。

距离京城也只有一、两个时辰。萧将军见林韵眸中流露出不舍之意,便下令大军在此休息片刻,一个时辰之后再走。

萧遥便将林韵从马背上抱下,与林韵携手步入了路边的林间。

林韵抬头望去,落英缤纷,入眼竟是满目的苍凉,面前有几颗不知名的大树,树上结了一串串鲜红的小果子,看上去有些像南国红豆。

林韵便在一颗大树下停住脚步,转身望向正微笑看着自己的萧遥。

这萧遥真是世上最最俊美的男子,穿着白衣时,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如今穿着这银色的铠甲,亦是说不出的俊逸无双,就连夏凌希都是无法与他相媲美的,林韵不由地就有些看呆了,口中喃喃念叨: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好诗!”萧遥赞道,眼眸如星辰般闪烁。

良久,林韵才回过神来,抬手抚上萧遥的面颊,道:“萧遥!想当初皇上赐宴御花园,萧将军在情急之下,才将荷花玉簪之事道出。而我却一直不知道当日在满宾楼出手相救之人是你,竟与你就这么错过了这些年!”

萧遥微笑着将林韵拥入怀中,俯首在林韵耳边轻声说道:“可是韵儿!萧遥现在却觉得很幸福!”

林韵也抱紧萧遥道:“是啊!我也觉得很幸福!当日我入住将军府时,竟是心口不一,拒绝了你的求婚,你这傻子如何当日便同意了呢?其实,当时说完那话,我便已经后悔了!”

萧遥挑起林韵的下巴,轻轻在林韵的唇上一啄,问道:“那韵儿如今可愿意嫁给萧遥呢?”

林韵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着,终于轻轻开口道:“萧遥!你可愿等我三年?我既已明白自己爱上了你,便不会再拒绝你,只是我现人在宫中,身不由己,你可愿等我?三年之中我一定设法脱身,如若三年内你又寻到其他良人,那么我自不会干涉,放还你的自由!如若三年中,我离开了那深宫牢笼,而你我还能如今日这般相爱,我们便立刻成婚,你看可好?”

萧遥的眼眸由最初林韵点头摇头时的疑惑变成了惊喜,在林韵耳边低呼道:“韵儿!我的傻韵儿!你终于答应了吗?莫说是三年,哪怕是三十年,三百年,萧遥亦是会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