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心头一颤,心中竟分不清是什么滋味,甜蜜,欣喜,也有道不明的忧虑。但不管如何,她知道,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伊娃做了一个梦。风鸢带兵破了西戎,危难之际,东岳国的太子营救了伊娃落难的一家,同时他答应父王可以帮助他们复国,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伊娃做他的侧妃,素闻东岳国的太子,残暴嗜血,凶煞阴冷,喜好女色,府里已经众多娇妻美妾,本来让一国的公主,屈居侧妃之位,就是已经让人难以接受,对方又是个喜怒无常,好色狠毒之人。伊娃断然拒绝了这门婚事。
她心里是又气又恼,气的是风鸢,他为何如此无情,恼的是自己,偏偏又对他动情,其实,静心想想,又有何可气的?风鸢从未对她承诺不破西戎,纵使她放下公主的尊严,抛弃了女子的矜持,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时,他都未曾多看她一眼。
漆黑的夜,父王的眼泪,哥哥的哀求,她被迫披上嫁衣,脂粉掩住脸色的苍白,描眉梳妆,凤冠霞帔。可是,她却迟迟不肯盖上盖头,她在等,她在赌,在等那个人来救她,在赌那个人心里有她。只是直到最后一刻,她终于明白,她等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
绝望的顶上盖头,袖口里拢下的是那把匕首,当初应该刺入他身体的匕首,最后却成了送她一程的利刃,猩红色的血液缓缓流淌,被割断的脉搏,她扬手扔掉了盖头,静静地躺在花轿里,带着笑颜沉沉睡着……
伊娃醒来的时候,脑中一片眩晕,伸手抚上脸颊,她竟然哭了。是为了风鸢的绝情,还是自己的悲痛,轻轻叹了口气,是梦吧,一切都没有发生,真的是梦……
可,为什么梦中的悲哀如此真实,仿佛她的手腕还有伤口划开的疼痛,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着手腕,什么都没有。原来一切不过是梦而已。浅浅一笑,她不该被这些情绪所扰,她一直坚信,命运始终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缓缓起身,身上是丝绸里衣,温和中有一种凉凉的感觉;帘外晴朗的天,微风吹过,阳光也仿佛褪尽燥热,只剩下和煦。
“茯苓……”她叫了一声贴身的丫鬟的名字,“拿些水来。”说完翻开了被子想下床,心里还嘀咕了一句,她的床铺何时变得如此坚硬,睡着真不舒服!
“小姐,这是刚温热的茶水。”一个俏丽的小丫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杯清茶。
不是茯苓,样子,声音都不是她,那么,“你是谁?”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之前的梦境让她的心思有些紊乱,静下心后,她才想起,这里应该是风鸢的房间。风鸢,想起这名字,她心头微澜,有喜有忧。
“小姐,我是香儿,是将军让我来照顾你的。”香儿笑着对她行礼,伺候伊娃起身。
伊娃由着她替自己梳洗更衣,沉了沉声,问道:“你是他,哦,我是说将军的贴身侍女?”
“回小姐,奴婢是城里王员外府里的丫头,是今早将军派人去府上,说是借个手脚勤快,聪明伶俐的丫头用几天,所以奴婢就被派来伺候小姐了。”的确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丫头,她的问题,香儿答得很是顺畅,一下就解了她心底的疑惑。
“你是第一次来这府里?还是以前也伺候过别人。这府里还有别的女人吗?我是说别的丫头。”伊娃坐在床边,继续问着香儿。她是一个敏感的人,拥有纤细的感情和灵魂。她的男人,心里只能有她一个人。
香儿闻言,乖巧地替伊娃梳头,嘴里说道:“小姐,香儿是第一次来这里伺候人,至于这府里有没有别的丫头,香儿自是不知,不过,如果还有别的丫头,将军何必派人去王员外府里借人?”
香儿说的这些,伊娃不是没想过,但她就是愿意听见从别人口里说出这些话,她挑了挑眉,淡淡道:“或许吧,但这跟我也没关系。好了,香儿,谢谢你,我该走了。”
香儿一听她要离开,急忙行礼跪地:“小姐,将军有吩咐,让您好好在屋里歇着,等他回来。”
“凭什么?我是他的奴隶,还是他的俘虏?我想走就走,没人可以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伊娃作势要掏出怀里的匕首,又忽然想起,她的匕首还在风鸢那里。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这是将军的吩咐,请小姐恕罪。”说话间,香儿已经伸出双手拦住了门口。
这香儿真的是他跟别人借的,特地过来伺候她的?不是他的贴身丫鬟?为何这脾气跟风鸢一样,又臭又硬,软硬不吃。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她的匕首还没要回来,等他回来就等他回来,毕竟,她原本见他的目的也还没达到。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那个梦境,心底一凛,她一定不能让他破了西戎。
见伊娃没有离开的意思,香儿也行礼退下,离开前,她给伊娃留了一句话:“小姐,将军让我转告你,门口,窗口都有重兵把守,你是跑不掉的。”
伊娃低下头,怪怪不动了,嘴里嘟囔了一句:“小毛贼才走窗户,况且,我的匕首还在他手上,她一定要拿回来。”虽然,这匕首她会重新再交到他手里,可不是现在,不是如此情况不明之下。
香儿走后,伊娃彻底无聊了,早知不该让她走,现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在屋里随便转悠,忽然他看见了墙上挂着的剑。
从昨夜到现在,伊娃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这间屋子,紫檀木的书柜,黄金打造的扶手,这彰显了主人隆重的身份。墙上挂着书画让整个房间飘逸文雅,没有富贵沉积的不快。不过这里没有柔美,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子的房间。心里不禁嘘唏,不过是一间行馆,需要这么大兴土木,典雅奢华吗?
手里拿着那把长剑,低头端详着,华美的金属,精致的镶嵌,剑身雕刻的蛇头口中那颗散发着妖异光芒的水蓝色宝石,无不彰显着,这柄剑的每一寸都显示了它的价值连城。
既然你拿了我的匕首,那这把宝剑就归我了。伊娃暗自想着,右手握着剑,踱步到风鸢的书桌旁。其实,她心里明白,书桌应该是他的禁地,尤其两国的战事一触即发,她不应该去翻看他书桌上的任何文件。
可转念一想,风鸢是何等聪明之人,既然肯留她在这里屋里,自然不会留下任何跟西戎相关的军机要件。于是,她随手拿起一封信,打开后翻看着,双眉拧了一下,再继续下一封,连着拆了四五封后,伊娃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为了不让那梦境成真,为了西戎的黎民百姓,她在心底有了主意。
立刻拿来一张白纸,提笔在纸上疾书:“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还有,你的剑我拿走了,作为交换,我的匕首你要好好保管。”然后,她拿着宝剑,换回了自己先前的夜行衣,虽然现在是白天,可比起那些纱裙,还是这衣服适合逃跑。
没人知道伊娃是怎么溜出去的,等风鸢回到府里,留给他的只有那张纸条,她拿走了自己的那把剑,风鸢蹙了蹙眉头,回眸看上空白的墙壁,她拿走的那把剑,是那个人送他的,这些年,他一直带着身边,却从未用过。心底有一丝不悦,但更多的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放下留言条后,他发现了自己的文件有翻动的痕迹,突然明白伊娃去了哪里,以及想要干些什么。
风鸢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折断了笔架的上的一支毛笔,他的脸色有些微沉,他不笑的时候冰冷俊美的样子让许多人心仪,可是当他笑的时候,却只会让人心里开始哆嗦。他缓缓闭上双眸,他的耳边,是慕容翎大婚前对他说的话,“鸢哥哥,为了你,我愿意牺牲一切。”
这个女人,是在步翎儿的后尘吗?为了他,去牺牲自己。风鸢勾唇冷哼,“蠢女人,我风鸢是没有心的,但愿你能做到自己的允诺,否则三天后我一定带兵破了西戎城!”他语气森冷,唇齿僵硬,没有人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伊娃此时身处东岳国京城的一家酒肆里,她与风鸢约定的是三天时间,她用了一天时间赶路,一天时间打探消息,今天便是最后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因为,她要取了东岳太子的性命。
这些年,东岳太子四处讨伐,常年征战,国库已经大空,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而平静无聊的日子,使得太子不甚耐烦,府里众多妻妾忙着争风吃醋,闹得他好不郁闷,索性在郊外修了座秘密别院,整日流连酒坊青楼,困倦了就回别院休息。
伊娃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点了两坛好酒,静静地睇着面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男子,他的身旁还有三四个美娇娘笑吟吟地服侍着。她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她要找之人。故意将两坛酒打开,将其中一坛泼出去一半,随即调入另一坛美酒,整个酒楼都笼罩在醉人的酒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