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的话也提醒了薛姨妈,她离开了王子腾府,就往怡亲王府去了。
怡亲王府门口的小厮却早已经受过胤祥的吩咐,但凡是贾府、薛府的人便一概不见,见薛姨妈报了姓名来历,立刻便将脸儿一沉,要赶人,薛姨妈此刻为了儿子的性命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问题了,就在王府门口伏地大哭起来。
小厮们要撵她走,薛姨妈也只是不理,渐渐的,围观的百姓多了起来,小厮们也怕了,这对王府名声可不好,便马上进去禀报了黛玉。
黛玉的眉头蹙了起来,香菱告状一事,她也略有耳闻,虽然对香菱跟红顶白的行为不甚喜欢,但也想着,昔日香菱对冯渊也算有情,此时见薛蟠落了难,想乘机报复,原也可以谅解,可是她牵累了怡王府,便是不该。
一旁的晴雯嘴快,说道:“那薛家太太定然是以为香菱告状是主子们指使的,因而才来这儿闹腾。”
黛玉自然也想到了这些,眉头皱得更紧了,现下薛姨妈在外面大哭大闹,不知道情的人还真以为怡亲王府的人做到了什么事情呢!
“既然是香菱闹出来的事情,不如就让香菱去解决吧。”紫鹃在旁说道,紫绫说道:“她能有什么法子来解决?”
紫鹃微微笑道:“香菱虽然不声不响,肚子里却是有文章的,这次敢出去告状,自己也就有法子对付了。”
黛玉想了想,点头同意,紫鹃去唤了香菱出去。
怡王府门口,香菱看着全无往日贵妇风范的薛姨妈,心中涌上了一阵子的畅快,薛姨妈见到了香菱,双眼恨恨的瞪着她,那目光若是利剑,怕此刻香菱身上已经多了两个窟窿了。
香菱丝毫不惧,俯下身子冷冷笑道:“太太再怎么瞪我,也瞪不回你的宝贝儿子来!”
“你这个贱人,你进了薛家之后,我们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了?现在薛家落难了,你竟然倒打一耙?”薛姨妈爬起了身子,抓着香菱的手。
“薛家究竟怎么对我的,太太最清楚了,何必到现在来装模作样呢?”香菱看了看薛姨妈抓着自己手的臂膀,冷冷一笑,又看了看四周围的百姓,说道,“我劝太太还是到一边跟我说话吧,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又在薛姨妈的耳边说道,“去告状的是我,跟怡亲王没有关系,因而薛蟠是生是死,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薛姨妈闻得此言,心头一惊,抬眼见到香菱冰冷的目光,又是心底一寒,忽然觉得当初自己只当她是一个懦弱可欺的孤女,似乎看错人了,或许应该说是没有过多关注,不曾想到生活的磨难、人事的险恶会将原本一个懦弱的女子改变。
“太太想明白了吧?”香菱一笑,她本来生得极美,笑容也很是动人,只是这动人的笑容却让人感到寒冷,因为它没有半点感情,有的只是算计与冷漠。
“你想怎么样?”薛姨妈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在这个从前任他摆布的丫鬟面前,她竟然会忍不住战栗,这让薛姨妈有了种无力感,脑子里闪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难道薛家气数已尽吗?她从前哪儿会想到自己会有一日被一个丫头威胁呀?
香菱的声音很低:“难道太太要在这儿说话吗?”香菱指了指旁边的小巷,薛姨妈想了想,一闭眼睛,点了点头,跟在了香菱身后,香菱轻轻松了口气,若是薛姨妈不依不饶的要继续在怡王府门口大闹,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对于薛府,现在是心下不惧,却极怕府中黛玉身边那几个大丫鬟,她们仿佛认定了自己不做好事似的,自己想巴结上黛玉,求得日后好日子过,每每总被她们所阻,这才不得不另寻出路。
薛姨妈跟着香菱在小巷中密谈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香菱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薛姨妈则是一脸愤恨,还有无奈。
月明当空,翠竹苑中,胤祥搂着黛玉躺在软榻上说这话儿,黛玉将今日香菱与薛姨妈的事情告诉了胤祥。
胤祥一点儿也不觉得诧异,脸色平平,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那个香菱倒是个有心思的,只是……这番心思竟影响到了你,我可容不得。”
“你要……要杀她?”这是黛玉第一个反应,她惊得马上坐了起来,双目直愣愣的看着胤祥,对于香菱,此刻的她确实心存不满,但是绝对不想看到她遇害。
胤祥倒是轻轻一笑,展着手臂将黛玉搂进了怀中,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看你紧张的,你这傻丫头,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呀?”胤祥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姿势让黛玉轻倚自己的胸口,正了正颜色,道:“若是换了其他人,对于这样的丫头,我是断断不会留着的,但我也知道你不忍心,等这件事情平息下来了,我打算将她逐出怡亲王府。”
“逐出府中?”黛玉的眉头情不自禁的就皱了一下,吞了口口水,说道,“她……她是一个弱女子,若是将她逐出了府中,岂不是要让她无依无靠了吗?她何以为生呀?难道……难道还要像从前一样,将自己卖了吗?”
“你为她想得到是周到!”胤祥一笑,随即又轻轻摇头,“你其实不用想那么多,那丫头的心思大着呢,今儿个她是不是和薛王氏单独说话来着?”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黛玉想了想说道。
胤祥道:“府中有人听到她和薛王氏做了一场交易。”
“交易?”黛玉有些不解,“什么交易?”
“她放过薛府,薛王氏将京城的一座宅子赠送于她,并要写下十万两银子的欠条。”胤祥说道。
黛玉听了不禁咂舌:“这香菱当真那么贪心?”
胤祥说道:“影卫前来禀报的,难道还能有假不成?所以我说呀,你别替她担心了,薛王氏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从今而后这香菱就变成有钱人了,可不需要你为她操心,以我之见,现在我将她逐出了王府,倒是称了她的心愿,她纵然口中不愿,心中却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你只管看着吧。”
听了胤祥这番话,黛玉愣愣的,想着从前在大观园中,教授香菱作诗时候的模样,那时候的她还没有给薛蟠做小妾,一副少女天真烂漫的模样儿,作诗时候的痴模样也是可爱的很,却没有想到一场磨难之后竟让她成为了现在这样的人,思之不禁惋惜,轻叹了口气。
胤祥知道黛玉的心思,手轻轻在她的后背拍着,道:“人心易变,你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伤心难过呢?”
“香菱的本性不该是这样的。”黛玉为她做着虚弱的辩解。
胤祥道:“或许是吧,但是当她经历了磨难之后,对这个世界便存在了另一种看法,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我的黛儿那样,无论经历过什么,旁人怎么待你,你都是一颗真心。”
胤祥说到这儿的时候有点动情,低头在黛玉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一个吻。
听得胤祥的夸奖,黛玉脸上泛起了微微红:“我哪儿就有你说的这么好。”
“你比我说的好一千倍一万倍。”胤祥深情地说着,将黛玉搂的越发的紧了一下,“不过我可不希望我的黛儿再这样下去,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你如此相待的,知道吗?”
黛玉低头沉思不语,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却又说道:“旁的我以后自然都听你的,只是这回香菱的事情……”
“横竖我不去伤害她就是了。”胤祥微微一笑说道,心中却有另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旁人若是伤害了她,那可跟自己无关,香菱今日这番举动,她自认为很聪明,却不想想薛府若此刻还能拿得出十万两银子,那之前也就不会身陷牢笼了,她若真的逼得太紧,只怕薛府的人狗急跳墙,不过……这倒也不错,香菱,别怪本王心狠,实在是你不该扰了黛玉。
薛姨妈听了香菱之言,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薛蟠只是并非全然没有转机,只要香菱愿意,还是能有条活路的,忧的是给香菱一套宅子倒也罢了,可自己现在哪儿就能拿出十万两银子来?更何况,看香菱那模样,贪婪无比,没准儿今儿要十万两,明儿要二十万两,那可如何是好?难道就因了那事儿,就要一直受她的摆布了?
她想不出主意来,只得又往怡红院去,向宝钗讨救兵,宝钗上午刚因薛姨妈来这件事被灵秀打了一顿,见到薛姨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一听她说话,竟又是为了薛蟠之事,心中更是咬牙切齿,冷笑着道:“妈真是异想天开了,这次怕是要人财两失。”
“这话怎么说?”薛姨妈惊讶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