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心潮起伏,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一生中,会这样被人惦记着,看到黛玉被胤祥疼爱着的时候,她心中也是非常羡慕的,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今日突然巴赫图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一番表白,这让自己似在梦境中,眼神中多了一丝茫然,看着巴赫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巴赫图倒并不相逼,很有君子风范的一笑:“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会等你的,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情至关紧要,那便是你和贾府,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已经脱离了贾府,便不要再回去了,贾府……必不长久!”
“可是……他们会不来寻我吗?”探春现下自然不希望回贾府,但也心中害怕给巴赫图惹事。
“他们现在最想的便是交出你去平息阿尔哈图的怒火,自然是要寻你的,若要他们放弃,那便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让你死!”
清晨,一夜的雾气尚未全部散去,荣国府大观园的东角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睡眼惺忪的婆子打着哈欠出来,手上拿着笤帚等物,却突然发现,东角门几丈远的地方躺着一人,大红色的衣袍,面孔朝下。
两个婆子对望一眼,心中不免嘀咕:“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在贾府门口睡觉?看那模样也不像是叫花子,且那身红色衣服好生眼熟。”
一个婆子昨儿个喝过几口酒,胆子还壮着呢,就蹭蹭蹭几步跑了过去,在地上那人身上轻轻踢了几下:“喂,喂,别在这儿睡着,快滚!”
踢得几下,还没有反应,那婆子收了脚,却惊讶的发现,鞋子尖头上竟然有血迹,这人在流血!
另外一个婆子也返现异状了,连忙也跑了过来,一起合理将那人翻了过来,顿时,两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双眼睁得极大的看着面前这人,就见这人脸上已经是血淋淋的模糊一片,不能瞧清楚容貌,头上梳着新娘发髻,最上头一只累丝金凤,这模样立刻让两个婆子想了起来,这正是三姑娘探春出嫁时的穿着打扮,那这人……两人心下顿时一寒,马上跑进园子里,大声嚷嚷起来。
贾母等人大惊,立刻叫人把门外的“探春”抬了进来,在触碰到探春身体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探春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贾母听得婆子们的描述,并不敢看探春的尸体,倒是吩咐王夫人过去查探究竟,王夫人平日里待人苛刻狠毒,却是一个极迷信的人,听到说探春死了,心下早就慌得跟什么似的,那丫头自来性情刚烈,又好胜心强,让她嫁给一个年迈之人,心中必定有怨,自己还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她能对自己不产生怨恨吗?
想到这个,王夫人就要全身颤抖了,几丈远的路她挪了好半天才来到探春的身边,才探头看到探春血淋淋的已经瞧不清面容的脸时,就啊的一声惊叫出来,逃开好几步,连平素拿着端着的雍容都不见了。
“这么慌张做什么?”在里头的贾母听到王夫人这般惊叫,心中也是有些不安,不管怎么说,在探春出嫁这件事情上,她是推波助澜的,侧福晋是需要经过内务府玉牒之事,她岂能不知?只是既然王夫人有心欺瞒,她便也不想做那个恶人,和阿尔哈图联姻,原本不错,只没想到竟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王夫人跌跌撞撞的再次跑到贾母跟前,脸上煞白一片,声音颤抖:“身形瞧着便是探春,只是脸都花了,看不清楚,不知道谁跟探春有这么大的怨恨。”
“三丫头平素都不怎么出门,能跟谁结下这般深仇大恨?”贾母一面说着一面沉思,面容被毁,只身形相似,那也不能保证那人就是探春,她蹙着眉头,良久抬头说道:“派两个人去贾环那儿,把赵姨娘叫来。”
两个婆子应了个是,便前往贾环的宅子,不一会儿,赵姨娘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贾环,赵姨娘大概是知道了探春的事情,一脸的悲戚与惊诧,一到门口,瞧见那具伏在地上的尸体,她就痛哭出声的扑了上去,贾环黯然的站在赵姨娘的身后,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贾母已经走到门口,细细的看着赵姨娘脸上的表情,只她伏在探春身上哀哀哭泣,自己却瞧不见她的眼神是否当真悲伤,只听她那凄凉哭声,倒像是真的。
“哭也不必哭了。”贾母语气冷淡,仿佛地上躺着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且瞧瞧这究竟是不是探春,别白白伤了心。”
赵姨娘抽抽噎噎的,这才停止了哭泣,果真仔细瞧起地上的那具尸身来,甚至还扯开了衣服领子,向里面瞧去。
往那里面一看,赵姨娘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王夫人听着只觉得烦,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心惊胆战,呵斥道:“哭什么哭?你且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探春?”
“是的。”赵姨娘点着头,又是一阵子悲泣,“探春的锁骨处有一块粉色的胎记,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认不出来,我苦命的孩子呀,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回来呀!”
“住口!”王夫人一声怒喝,听到这你回来三字,她莫名的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往日里害人,那都是借旁人的手,或者并非十分熟稔之人,今儿死的是探春,这让她心中总有点异样的感觉,不知为何,那往日里听到的因果报应、冤魂复仇之说都纷至沓来。
赵姨娘突然指着王夫人道:“是你,是你们害死了我的探春,就是你们,若不是你们逼她迫她,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偏要她嫁给这样的人,她不愿意的呀!”
“住嘴!”王夫人本就心中烦乱,被赵姨娘这么一说,更是害怕加愤怒,就要冲上来打赵姨娘一个巴掌。
贾环急跨一步,挡在赵姨娘的身前,手一扬就将王夫人将要挥下的手臂挡了回去,冷着一张脸,死死盯着王夫人。
“环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来同我动手!”王夫人惊怒交集,这贾环从前对自己这些正经主子是很害怕的,现在居然也敢来冒犯。
“你已经害死了三姐姐,若敢再来欺负我娘,我决不放过你!”贾环转身扶住了赵姨娘,“娘,你没事吧。”
赵姨娘摇了摇头。
贾母见此,心中暗暗嘀咕,果然是探春死了吗?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贾母心头思量之时,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喊道:“老太太、老太太,贝勒爷来了。”
贾母一阵头疼,一事未完又来一事,王夫人却眼珠儿一转:“快请贝勒爷进来。”
一会儿之后,阿尔哈图大腹便便的进来,一面走进一面说道:“听说探春死了,有这样的事吗?”
进了门,那具尸体便横在阿尔哈图的面前,把阿尔哈图唬得一跳,再加上那件红的仿佛将要滴出血来的新娘装束,更勾起了阿尔哈图脑中尚存的探春行刺场面,他大大呸了一口:“就这样死了,真是晦气!爷回去便吩咐用艾草熏熏府邸。”
“贝勒爷来得正是时候。”王夫人跨前了一步,“我们正想着要将探春的遗体送到贝勒爷府上呢!”
阿尔哈图眼珠儿一瞪,“胡说八道!活的我要,死的我还要来做什么?”
王夫人一脸理所当然:“探春已经嫁给贝勒爷了,那自然是贝勒爷府上的人,难道这丧事不该在贝勒爷府上办吗?”
“放屁!”阿尔哈图大怒,“什么嫁给我了,新婚之夜,她便行刺夫君,这是嫁给我了?我没有让你们贾府赔我看病吃药的银子,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们还要我带这样一具尸体回去?为她办丧事?想得美,告诉你们,闹到现在这般地步,便是活着的,我也不想要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死的。”
“那可不成!”王夫人眼睛一瞪,“哪有这样说不要就不要的!”
阿尔哈图一声冷笑:“好,你想让我吃这哑巴亏,是不是?也成,只是她不过是我的一个侍妾,说好听了是庶福晋,说难听一点,那不过是一个通房丫头罢了,我们府中没有子嗣的通房丫头死了,也就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去,你们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派人将她抬了去。”
阿尔哈图是想着不管怎么说,探春终究是贾府的千金小姐,草席卷了尸体走,她们是万万不肯的,却不知道王夫人将这些庶出的孩子向来都是看做奴才的,只听她冷哼一声:“既然是贝勒爷的人乐,那怎么处置,也是贝勒爷说了算,我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这话让贾母也皱起了眉头,她并非疼惜探春枉死,只想着这句话太损了这个宽厚仁慈著称的贾府的名声,呵斥道:“怎么说话的?我们想要将探春丧事在贝勒爷府上办,那不过是依着规矩来,那又那些听不得的话,你别气极了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