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年纪大了我们许多,果然是人精。”阿尔哈图冷冷一笑,“你们是依着规矩办事,那我自然也要依着规矩办事!来人,去买一卷草席,将这贱人送到乱葬岗去!”
“且慢!”贾环大跨步的来到阿尔哈图面前,“不必劳你们动手。我们自会带了三姐姐的遗骸走!”
今儿前来,贾环和赵姨娘是带了两个小厮的,当下便招呼两人将探春的遗体抬了走,贾环冰冷的目光一个个的在贾母、王夫人,甚至阿尔哈图的脸上扫了过去,又转到赵姨娘身上,目光转为平稳悲伤,“娘,我们走吧。”
赵姨娘点了点头,拿帕子抹着眼泪,在贾环的搀扶下出了贾府的大门。
阿尔哈图身后一个小厮见贾环对阿尔哈图不敬,怒道:“你站住,怎么跟我们贝勒爷说话呢!”
“住口!”这句话却是出自阿尔哈图的口中,小厮心中顿怕,没想到马匹拍在了马脚上,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心中只是纳闷,不过心中老大奇怪,不过是个小子,贝勒爷对贾府中人并不见多少礼貌,怎么见到这小子却又这般容让。
他哪里知道,近日里,弘昼见贾环办事甚合己意,又有些本事,便举荐到了户部,户部素来是胤祥管辖,念着上回他救了自己的外甥女,又确实有才干,跟了弘昼之后,虽然偶尔会跟弘昼一起出去玩乐,但大节上却绝对不错的,是个有分寸的,便留在了户部,交他几件事情办了之后,果然不错,近些日户部正有个三品的侍郎空缺,胤祥有意提拔,户部的人都知晓这一点,连阿尔哈图都听说了,他自然不会怕一个区区侍郎的,只是可不能得罪了怡亲王赏识的人。
王夫人不想让探春的丧事在贾府举办,但看到贾环带了探春的尸身走,心中又有些不平了,想到贾环现今自己有了住处,且进了官场,而宝玉尚且浑浑噩噩的,只顾在女儿群里打转,不求上进,心中更是像被棉花堵了似的,喘不上气来,最终化作了一句骂:“环小子,真是越发的不长进了,不过是得了些怡王爷的缘,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正该打!”
阿尔哈图不屑的一哼,嘲弄的笑了一笑:“不长进?依我看,这贾环倒是你们贾府小辈中最长进的一个,没准儿,日后你们贾府还要靠他呢!”
王夫人心中越发的不舒服了,这么说不就是将宝玉放在了贾环之后?自己的宝玉还能比那个下三滥的赵姨娘的儿子差?
阿尔哈图不想再跟王夫人多话,便说要去看看女儿,便离开了贾母这边,王夫人恼怒的站在当地,贾母想着阿尔哈图的话,心中却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将贾环拉拢到自己身边来。她虽随来疼惜宝玉,可宝玉的不长进让她近日来越来越不满了,特别是成亲之后,原想着他成亲之后能变得好些,可现在看来,跟以前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变本加厉的不肯读书了,长此以往,荣国府可真要败在他的手上了,看来这真宝玉还是假宝玉的,还有待观察,自己是时候去掂量掂量贾环了。
赵姨娘和贾环坐在回程的马车中,两人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悲哀的神情,倒是有些淡淡的欢喜,贾环笑着说道:“娘方才的演技真好,把那些人全都骗过去了,还真当三姐姐已经死了呢!”
赵姨娘一笑,幽幽叹了一声:“你三姐姐能脱离贾府,也是她的福分,若不早些离开了贾府,怕便是这次被她逃过去了,将来总免不了被当做礼物送出去。”
贾环认真的道:“只要我在一天,我绝不会让三姐姐变成一件礼物,娘放心,现在儿子长大出息了,一定会让你和三姐姐过上好日子的。”
看着脱去稚嫩的贾环,赵姨娘眼中渐渐带上了泪水,这么多年,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儿子有出息,女儿也回到了自己身边,虽然暂时不能人前露脸,但总比被送给一个古稀老人好。
接下来的时间内,贾环便着人开始布置灵堂,发布探春逝世的消息,他们母子有意要将这件事情扩大,便着人到处散布消息,不久,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贾府将自己的千金小姐给了一个老头做妾,导致了之后惨剧的发生,贾府的名声越发的坏了。
探春的“死讯”传遍了整个京城,自然而然的,黛玉也知道了,她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呆住了,怎么就这样死了,那神秘人掠了探春去,难不成就是为了要她的命?不应该是这样呀!
惜春急急匆匆的往黛玉那边赶,一看到黛玉的时候,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林姐姐,是不是……是不是我害死了探春姐姐,我若胆子大一些,帮她一把,她是不是就不会有事?”她扑进黛玉的怀中,大声放肆的哭着。
黛玉也是伤心难过到了极点,她素来就是个爱落泪的,也最见不得旁人落泪,见惜春哭得伤心,便也眼泪如短线珍珠般的哭泣起来,倒让两旁的紫鹃、紫绡等人着急了,她们虽然也为探春落泪,但更为关心的却黛玉,她们最怕的就是黛玉哭泣,既伤心又伤身的,更何况怡王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许教姑娘落泪。
紫绫忙上去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别太难过了,与其在这儿伤心难过,倒不如前去凭吊一番,也算尽点心意,听说,现今三姑娘的丧事是在环三爷府上般的,姑娘要不要去一下?”
黛玉点点头,拿过紫鹃递上来的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泪痕,又给惜春抹了抹眼泪:“这也是命,你也别责怪自己了,你当时便是出头了,又能怎么样?只可惜我知道那事儿太晚了。”她又哽咽起来,若早一刻知道,她必定要想尽办法的帮助探春,好歹当初是探春救了自己,若当初没有探春,自己还不知道会什么样子呢,便是活着,大约也是生不如死。
一会儿工夫,马车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和惜春一起上了马车,由于是一清早,道上还没有很多人,只有些巡城的官兵和一些早起贩卖早点的人,贾环府门口,已经有几辆马车停在那边了。
贾环跟着五阿哥弘昼之后,跟他身边的人关系都不错,便也有些之交好友,这次他们都知道贾环的姐姐出了事儿,便一个个都来了。
黛玉倒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怕等下进去之后,请安行礼的忙个不停反而不好,便让紫鹃先进去说一声,自己和惜春则往后门去了。
紫鹃的脚程倒也快,黛玉和惜春刚在后门下了马车,赵姨娘和紫鹃便在那儿了,赵姨娘一见黛玉便拜了下去。
黛玉扶起她道:“姨娘不用多礼,三妹妹一事,姨娘还请节哀。”说是说让旁人节哀,可自己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赵姨娘有心想要将真相告诉黛玉,免她伤心,话到嘴边,眼睛一瞥,惜春正在旁边,她便将口中的话给缩了回去,又见黛玉哭得伤心,实在不忍,便拉着她的手道:“探春同我告别之时,还有几句话要我告诉郡主,请郡主跟我来。”又叫了一个小丫头,命她带了惜春去灵堂。
黛玉跟在赵姨娘的身后,走在一条回廊上,一路行来,只觉得这座宅子虽然占地不大,并不豪华,却精致温暖,给人家的感觉,透露出一股随意,假山湖泊均未经修饰,尽量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随着赵姨娘穿过一个月洞门,又走过一条回廊,渐渐走得偏远了,再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小路尽头赫然是一座小院。
黛玉心中升起一股好奇心来,便是要说话,刚才路径几个房间,都是偏僻所在,何必非要到这儿来?
就见赵姨娘快步向那座小院走去,等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对着里面喊道:“探春,是我,还有郡主来看你啦。”
黛玉大惊,随即就看到一穿着青色衣衫的女子迎了出来,不是探春是谁?这……这是怎么回事?惊讶之余,黛玉更多的是欢喜,原来探春没死,真是太好了,黛玉眼眶不自禁的又是湿润起来。
紫鹃等人因知探春曾经救过黛玉,因此对她的印象也是甚好,在得到她的“死讯”之时,也伤心了好一阵子,现下看她没事,也是打心眼儿里的高兴,又见到黛玉落泪,紫鹃忙劝道:“三姑娘没事,姑娘该高兴才是,怎么竟哭起来了?”
黛玉拿帕子抹了泪,哽咽着道:“一时太高兴了,竟哭出来了。”
探春见黛玉真心为己落泪,心中也是感动,上前拉着黛玉的手,笑道:“人说林姐姐是水做的,果然不错呢,可不许再哭啦,若是王爷知道,可要怪罪我了。”
黛玉小脸一红,啐了一口:“偏你来饶舌。”
探春一笑,赵姨娘略带慌张的看看两旁,说道:“探春,还是请郡主进去说话吧,万一被人瞧见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