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那孩子桀骜冷淡,想来不喜热闹,许是哪一次咱们出门许愿时她爱清静碰上的。”贾母嘴里吃着一粒葡萄自言自语。
“对对对。”王夫人连忙笑嘻嘻接上,“还是老祖宗聪明,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老祖宗,这李公子前前后后已经到咱们贾府好几次了,彩礼送来不少,而且非要坚持着这几日就要娶呢,你说说该怎么办?若是拒绝了这李公子着实可惜;要是答应了,又怕惜春不愿意。我这也是左右为难,还是请老祖宗出主意。”
贾母点点头看向王夫人,“找你说来人应该是不错,只是现今还有迎春和探春,她是最小的,怕是不太好啊。”
“老祖宗,你糊涂了。惜春怎么能和迎春探春比着,迎春和探春那可是有爹有娘的,到时候我们操心便是,但是惜春不一样,没有人为她操心,老祖宗也年事已高,趁着现在把她的事情办了皆大欢喜。再等等,怕是没人管她,倒还是让人笑话了去。”王夫人连忙劝说。
贾母一听,不由点点头,“你说的对,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又不是我的亲孙女,能为她这般操心已经不错了。”
“这就好说了,既然老祖宗也同意了,那我现在便去找惜春说说。”王夫人吐了一口气,心中所想之事得到解决,不由得喜气洋洋。
站起身正准备往外走,却被贾母叫住,“等等——”
“老祖宗,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王夫人心中一个咯噔,只害怕贾母会反悔。
贾母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既然你都已经看好了,李公子家里也不错,就这么定了。你现在不要告诉惜春,那丫头死心眼,万一执拗起来不愿意就麻烦了。咱们暂且保密,到时候等到李公子迎娶的时候直接把她送上花轿便万无一失。”
王夫人差点就要拍手大笑了,就是没有亲情,老婆子做起事情来比她绝,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她们已经布置好一切,只等待时间一到便将惜春嫁出去,到时候无论她愿意与否,李家的花轿一到,就算是用绑着得,她也定然想办法将惜春绑上花轿。
至于以后到了李家那边是否过得好便再与她无关,因为生米做成了熟饭,到时候再不满意也只能是认命。
垂下头,王夫人的眼中尽是算计和奸笑……
这件事情虽然是帮了薛家母女,但是更间接帮王夫人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
只不过,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奇妙那么莫测,盘算好的不一定会成功,而意料之外亦长长发生。所谓是愚者千虑亦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们在这里兴致勃勃算计别人,费劲了心思绞尽脑汁,却不想她们所想所说的一切,全都落在一个人的眼里……
暖香坞,惜春一身淡绿色罗裙,清新淡雅。手中此刻正拿着一封信,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她舒心长长呼出一口气,林姐姐一切安好!
自从那日皇帝忽然驾临贾府后,林姐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便忽然消失不见了,害得她担心许久,知道林姐姐前几天给她来信,她才知道原来林姐姐是在京城颇负盛名的林家居住,并且过的很是舒心。
因为她自小便失去了父母,缺少亲情的她总是渴望一丝丝的真情和温暖,可是慢慢长大,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的想法多么的荒谬可笑,在贾家这样只有权势没有亲情的地方,她所渴望的亲情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别人都道她性格冷淡,对人更是清冷,却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其实她这样做无非是相用这样冷漠的伪装保护自己。
直到一年前林姐姐的到来,她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真心真情,终于感受到了遥远不可及的温暖和感动。林姐姐是她关心的人,所以她希望林姐姐过的开心快乐。
将那一张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信笺折叠起来,惜春如视珍宝一般将它放入一本书中。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毛笔,惜春正准备给黛玉回信,忽然见鸳鸯急急匆匆走进来,一脸紧张。
惜春皱眉放下笔迎上去,“鸳鸯姐姐,何事?”其实对于鸳鸯,惜春说不来是什么感觉,她人并不坏,但是太过愚忠反倒成了贾母做糊涂事的帮凶。
鸳鸯先是一行礼之后便用眼睛打量惜春身边的几个丫头。惜春示意几个丫头退下便再次开口问道,“鸳鸯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鸳鸯跺跺脚,一声哀叹便忧愁道:“四姑娘,老祖宗要将你嫁出去,嫁给一个无赖流氓。”
惜春一听,顿时心中一凉,整个人跌坐在凳子上,她抓住鸳鸯的手,“鸳鸯姐姐,此事你怎么知道?”
“四姑娘,这可是昨个老祖宗与二太太亲口商议的,老祖宗一直对我信任有加,所以我可是一直在旁边听着。”鸳鸯咬咬唇,继续说道:“如果二太太为四姑娘找一户好人家也没话说,但是她们说的这位李顺我可是知道的,他家在城南白坡,不学无术且嗜赌成性,姑娘要是真嫁过去,真是跳进了火坑了。”
听着鸳鸯将事情叙说清楚,惜春顿时觉得一身冰冷,真是无时不出门祸从天上来。看看她的好奶奶好婶娘对她多好?惜春本是冷漠的心此刻便的有些麻木……
鸳鸯看惜春一脸伤心,心里也是难受万分,“姑娘,你赶紧想想办法,老祖宗太太们还想把这事瞒着姑娘,到时候等到娶亲的人来了直接将姑娘送上花轿。这会儿老太太在午睡,我便偷偷为姑娘传信。估摸着这会儿老太太快醒了,我得赶紧回去。”
眼中酸酸涩涩,惜春拉住鸳鸯的手,动情道:“鸳鸯姐姐,谢谢你。”
鸳鸯拍拍惜春的手,抿抿嘴道:“素日里虽不甚与姑娘亲近,但我也是个有良心的。”说完,鸳鸯便连忙离开。
满心绝望的惜春顿时泪如雨下,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她平素里便有想要出家的念头,倒不如现在马上出家,也免了自己被平白无故糟蹋。
这一辈子生在贾家,身为女儿身的她对于什么事都无可奈何,身心俱皮,也许佛门清净之地更适合自己。
这样打定主意,惜春便换上一件素白的衣衫,估摸着贾母已经睡醒了,她便毅然决然走向正房。
打开竹帘,贾母果然已经睡醒了,这会儿正在鸳鸯的伺候下洗脸漱口。看到面如死灰一般走进来的惜春,贾母的眼中闪过意思意味不明和迷惑,“惜春啊,来来来,到我这里坐。”贾母一脸高兴,并不知晓真相的她笃定自己为惜春如此操心定然该得到她的感谢。
冷笑浮上脸,惜春淡漠看着贾母,冷声道:“老祖宗,今日我来是要告诉你,我要出家。”
“什么?出家?”贾母一惊,手中一盏茶‘啪’一声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惜春这话一出口,不但吓到了贾母,也吓到了鸳鸯。她连忙弯腰收拾茶杯碎片,眼角却斜向一脸失望的惜春。
“为什么?出家?我养了你这么大,你就要以出家报答我吗?”贾母将手重重一拍,气得浑身哆嗦。她刚和惜春商议过惜春的婚事,并且已经做主答应,没想到这丫头却要出家,这不是让她为难吗?她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惜春毫无感情看向贾母,厉声道:“为什么?如果老祖宗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因为就算是出家,我也不会嫁给一个不学无术嗜赌成性之人。你口口声声说疼我,原来果真是表面上的,你要我嫁给这样的一个人,不是推我下火坑吗?”
贾母被噎住,心中却在好奇为何惜春这么快就知道消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不再瞒你。我们已经看好了人家,是一位叫做李顺的公子,家里还算殷实。听你婶娘说还不错,我和你婶娘已经商量好,这事容不得你插嘴。”
“是吗?不错?这位李公子根本就不学无术,像是薛姨妈的儿子薛蟠一样。你不问清楚,就要盲目为我做媒,我决不答应。如果你们逼我,我现在就削发为尼。”惜春将头上的簪子拔下,一头黑亮的发丝倾泻而下,像是瀑布。
“你,你……”贾母被气得浑身颤抖,她伸出手指指着惜春,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愿意也得愿意,我……我已经同意了,岂有反悔之理,此事容不得你做主。”
惜春一听,咬咬嘴唇,“我不嫁,我不嫁。”
“哎哟,四姑娘,看你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闺阁中的女子向来都得这样。除非你的父母活着,让你自由选择,否则就得听我们的,半点由不得你。”惜春话音刚落,王夫人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脸凶神恶煞般的笑,她一步步逼近惜春,“我和老祖宗也是为了你好,你父母不在,哥哥又不管事,你的婚事可就落在我们身上了。我们为你尽心如此,你竟如此不领情?真是让我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