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胡适人生智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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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4 《诗经》:多为艳曲而非庙堂之歌

第十二章4《诗经》:多为艳曲而非庙堂之歌

《诗经?国风》多是男女感情的描写,一般经学家多把这种普遍真挚的作品勉强拿来安到什么文王、武王的历史上去;一部活泼泼的文学因为他们这种牵强的解释,便把它的真意完全失掉,这是很可痛惜的!

——《谈谈〈诗经〉》

《诗经》被认为是中国诗歌的源头,很多诗人都喜爱从中汲取灵感和营养,胡适也很喜爱这本质朴自然的佳作。

《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记述说,有次胡适看到午饭后的水果是木瓜,立刻联想到了《诗?卫风?木瓜》,问胡颂平:“《诗经》里‘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是不是就是今天吃的木瓜?”胡颂平说:“这种木瓜好像只有南方各省才有的,台湾也有;但‘卫风’是现在河北省大名县及河南省卫辉、怀庆两府一带的地方。这些地方产生的木瓜,怕不是我们今天吃的这种木瓜。”胡适拿出《诗经》来查看注释,《注》里说是楙木,《疏》里也说楙木瓜,味道发酸,可以吃,但无法确定诗里写的到底是不是现在的木瓜。胡适认为,诗经里的木瓜所以说“投”,一定不会很大。

胡适对《诗经》的兴趣不仅仅于此,他专门做了一篇文章《谈谈〈诗经〉》。

自古以来,《诗经》就被看得非常神圣,甚至被当做一部经典恭恭敬敬地列在四书五经里。《诗经》中确实收录了一些庙堂之歌,但更多的还是先民们创作的民歌,许多内容都描写了男女恋爱的故事。在封建卫道者的眼中,是很不雅的,于是他们把这部分内容加上了种种附会的解释。胡适认同朱熹的说法,认为《诗经》多是男女淫奔相悦的诗,并不像经学家们所解释的那样,篇篇歌颂古代的圣贤。

例如,《野有死麇》一诗:

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这首诗写男子打猎猎得了野麇,包起来献给了对自己有意的女子。初民社会健壮的、有能力打野兽的男子最容易得到女孩子的青睐。这女子本就对男子怀有好感,男子送她贵重的礼物麇肉,立刻虏获了她的芳心。《野有死麇》一直被解读为“女子坚贞”,可笑的是,“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明显是郎有情,妹有意。这种大胆的感情是封建卫道士们难以接受的,所以被巧妙地抹煞了。

如果认为《野有死麇》的“尺度”已经很大了,那么《嘒彼小星》简直让人跌破眼镜——胡适考证说,这首诗的女主角就是一位妓女: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实命不同。

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稠。实命不犹。

看她抱衾稠以宵征,就可推想到她的职业与生活了。我们看鸿都百炼生的小说《老残游记》,里面记录着可黄河流域的妓女带着铺盖去旅店陪客人的情形,与诗中主角的生活非常相似。而在以往的解释中,这首诗是一个工作辛苦的小吏的哀叹。

《诗经》中有些诗歌被解读的大方向是对的,却又不确切。比如《关雎》一诗,《毛诗序》云 “《关雎》,后妃之德也”,还有很多人说其是新婚诗。胡适则认为《关雎》完全是一首求爱诗。“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主人公求爱失败,被相思之苦折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然而他并不曾放弃求爱,“窈窕淑女,琴瑟友之”,他用了种种勾引女子的手段,按照初民时代的风俗友以琴瑟,乐以钟鼓。这类似于浪漫的意大利男子在心爱的女子窗下唱情歌,并没有什么希奇。

真正的新婚诗是《著》诗: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

这是一个新婚女子出来的时候叫丈夫稍稍等候,看看她打扮好了没有,那是一幕很艳丽细腻的生活情景,与《近试上张水部》表达了近似的心境:

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这种诗歌,是要含在舌尖慢慢吟诵,方能体会出其微妙的韵味。

《诗经》中的诗歌,被误读的还有很多。胡适提出,要想真正读懂《诗经》,必须撇开《毛传》、《郑笺》、《朱注》等穿凿附会的注解,自己去吟咏体会。当然做这个工作时,要多研究民俗学、社会学、文学、史学,可供联系对比的材料越丰富,越能品出《诗经》的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