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重阳长途跋涉,于金世宗大定七年七月十八日到达山东半岛的宁海州。
王重阳在宁海手提一个破铁罐,一边乞讨,一边探访修行之人,寻机度人。在这里他遇到了马员外夫妇。
宁海的这个马员外,名从义,字宜甫,家中巨富,号称“马半州”。出生于金太宗天会元年(1123年)五月二十日子时。原籍扶风(今陕西),五代时因躲战乱迁居宁海。马员外年轻时,饱读五经,才艺超群,但不愿举士做官。曾有一道士李无梦为他相面说道:“额有三山,手垂过膝,真大仙之材。”并为其吟诗一首:
身体堂堂面圆耳长,眉秀目俊准直口方。
相好具足顶有神光,宜甫受记同步蓬庄。
马员外娶妻孙氏,孙氏乃宁海豪族孙忠羽之幼女,名富春,乳名渊贞,出生于金太祖天辅三年(1119年)正月初五。她生而柔淑,心性幽静,且聪明伶俐,容貌端庄,诗词歌赋,无不精通。
孙、马婚后,郎才女貎,夫唱妇随,一时倾动宁海。后来两人生了三个儿子,依次取名为庭珍、庭瑞、庭圭。夫妻两人轻财重义,乐善好施,遇有借贷无资可还者,即将借据烧掉。
一日马员外偶然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两个穿着深褐色衣服的人,其中一人两肩补着白色的补丁,哭着对马员外道:“我辈十万人性命由公所主宰。”说完奔入南巷屠夫刘清家的猪圈里。又见壁上有字写道:“我辈已亥十万人,大半已经辛巳被杀。此门若是不慈悲,后世轴上必遭殃。”马员外醒来后听到猪叫之声。他披上衣服出去一看,见刘清的小儿子捆了两头猪正欲宰杀,其中一头两肩为白色。
马员外见状马上想到,已亥既是猪,于是怀疑其梦不甚吉祥,便去找术士孙子元算卦。孙道:“公寿不过四十九。”马员外感叹道:“生死果不由人啊!”又对孙说道:“我欲寻有道之士,学长生久视之道。”此后马员外每每与客人下棋,常自语道:“此一着不错,当不死啊。”
金世宗大定七年(1167年)七月,马员外与乡人战师同、辽阳高巨才同游于范明叔的怡老亭,酒兴大发,赋诗一首:
报元守一是功夫,懒汉如今一也无。
终日衔杯畅神思,醉中却有哪人扶?
中元节时几人再次在怡老亭聚会,时逢王重阳自终南县而来。王重阳径直来到怡老亭。
有人问道:“布袍竹笠,冒暑而来,何故如此勤快?”
王重阳道:“终南不远三千里,特来扶醉人,以寻有仙缘的知己。”
他坐下吃瓜,却从瓜蒂开始吃,问其缘故,他说道:“甜从苦中来。”
马员外心想:上次所作的一首诗中,有醉中人扶之语,此人是如何知道?遂问其姓名,王重阳答道:“五行不到处,父母未生时。”
范明叔道:“此十字曲尽妙意,非神仙不能出此语!”
于是众人与其谈道论玄,很谈得来。马员外便将其请到家中,出示自作的《罗汉颂》一十六首,王重阳都随口和之,马员外心悦诚服,便拜其为师,并欲为王重阳筑一茅庵以供其修道之用。
以前的一天傍晚,曾有两只鹤落于马员外家的南园菜园里。王重阳来此竟直指鹤落处为结庵之地,马员外更是惊异。茅庵筑好后,王重阳将庵名取为“全真”,并将其书于庵上。
孙氏对马员外说道:“我观王公面如芙蕖红,目胜琉璃碧,声若巨钟,语如涌泉,堂堂然有正阳之采,当可倾心礼敬。”
当晚马员外在梦中作歌唱道:“烧得白,炼得黄,便是长生不老方。”次日王重阳为马员外更名为钰,字玄宝,号丹阳子。
王重阳在马丹阳家住下来后,千方百计地说服这对夫妇弃家入道。马丹阳虽口头称是却迟疑观望。孙氏虽尊重其人品,却不信其道法。但王重阳在全真庵大力宣道扬教,惊动了宁海全州和附近州县的民众,前来听讲和看热闹的,每日络绎不绝。
王重阳在全真庵宣教两个月后,二十岁的青年丘处机自昆嵛山前来拜师入道。
丘处机,字通密,出生于金熙宗皇统八年(1148年),登州栖霞(今属山东栖霞)人,虽出身名门望族,却少丧父母,由叔婶抚养成人。他自幼聪敏,气宇不凡,但他不好功名,认为人间万事都是过眼烟云,人生几十年不过是梦幻泡影,于是决定修真悟道,十九岁时赴宁海州昆嵛山烟霞洞学道。一年后听说王重阳在马员外家立庵传道,便来拜王重阳为师。
王重阳见丘处机离开昆嵛山烟霞洞来拜他为师,非常高兴,为他赐道号长春,并赠诗一首:
细密金鳞戏碧流,能寻香饵会吞钩。
被予缓缓收纶线,拽入蓬莱用自由。
紧接着四十四岁的中年学人谭玉抱病而至。谭玉,字伯玉,出生于金太宗天会元年(1123),山东宁海人。他涉猎经史,善书法,为人慷慨重孝义,15岁时即咏物言志,写成《葡萄篇》脍炙人口,为世人所赞赏。一次因醉酒后倒卧于雪地里而染上了风痹,多方求治不见痊愈。
这****也听说马家庄马员外家来了个道人道术高明,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找王重阳求治。谁知他到了马员外家却吃了一个闭门糕,王重阳正在庵内打坐,闭门谢客。
其实王重阳已经料到有人要来,只是此人心不诚恳,故此他特意闭门不见,给他时间让他想想清楚。谭玉守在庵门外,一边焦急地等待,一边暗暗琢磨,慢慢地下定了决心:如若他治好了我的病,我便拜他为师,跟他学道。
谭玉一直在庵门外守着,从早一直守到晚。到了天要黑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刮来,庵门被吹开。王重阳看到庵门自开,以为这是“仙缘”所致,便将谭玉叫进庵内同床而眠。
王重阳躺在床上伸给谭玉一条腿让他抱着睡,谭玉便依言而行。谭玉抱着王重阳的腿睡不多久,便感觉有一股暖流在身上涌动,很快这股暖流流遍了全身,进而汗流浃背。次日早晨起床后,王重阳将自己的洗脸水交给谭玉,让谭玉来洗。谭玉一洗,宿疾顿除,四体轻健,奔走如飞,他当即拜王重阳为师。
王重阳授予他四字秘诀,又赠词给他,诗中有“达真谭玉”之语,并为其改名处端,赐道号长真子。而后他又为其赠诗一首:
超出阴阳造化关,一心向道莫回还。
清静本是真仙路,只要安居养内颜。
此后谭处端就守侍在王重阳左右,并化斋乞讨,潜心研学道法丹诀。
一日谭处端的妻子来全真庵找他,劝他弃道回家。他告诉夫人自己已经弃家修道,他已和夫人断绝了夫妻之缘,说完便转身进入庵内。夫人见状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全真庵大骂,并大呼小叫地喊着要谭处端赶快回家。谭处端又出庵对其严加训斥,从此夫人再也不敢到全真庵找他。
丘处机、谭处端拜师入道,马、孙夫妇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而弃家入道之事却仍在考虑中。尽管如此,夫妇二人一直都在尽心款待王重阳,从不怠慢。
乡人听说王重阳治好了谭处端的顽疾,对王重阳更加佩服。这日潘老汉在与几个乡人闲聊,众人又说起了王重阳和马丹阳。
但听一人说道:“马员外真是傻了,好好的日子不过,却把那道人弄到自个家里,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潘老汉说道:“听说那道人确是个有道之人。临村的谭玉,那风痹病多重啊,看了这么多年也没看好。可到了全真庵里,一夜就好了,你们说神不神?”
又有人说道:“听说他还能预知未来,测算祸福,灵验着那!”
潘老汉又说道:“既如此,我们何不找他测算一下?如今这天久旱无雨,让他测算测算何日才能下雨,也可看看他到底灵验不灵验。”
又有人说道:“咱们这么去找他,人家给不给测算啊?”
潘老汉道:“咱们去找马员外。”
众人说着,起身向马丹阳家走去。
他们到了马丹阳家,马丹阳连忙出来迎见,并说道:“各位请到屋里坐吧。”
潘老汉说道:“我们不去屋里坐了,我们想去庵里拜见王道长。”
马丹阳笑道:“怎么,诸位也想找师傅学道么?”
潘老汉也笑说道:“我们都是粗人,能学什么道啊!我们想找王道长给测算一下何时才能下雨。你看这天多旱啊,眼见庄家要被旱死了!你去给王道长说说,请他给测算测算。”
马丹阳说道:“师傅喜爱清静,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师傅。”
马丹阳进庵不多时就出来了,众人以为王重阳不给测算,忙问道:“怎的,道长不愿意?”
马丹阳笑道:“你们来了,师傅那会不愿意。师傅说了,下雨的日期在村东头土地庙的墙壁上写着呢,让你们自己去看。”
众人闻听便想去土地庙看个究竟,这时有一人说道:“我昨日刚去过土地庙,没看到墙壁上写有什么啊。”
潘老汉说道:“昨日没有,今日未必没有。我们去去便知。”
众人跟着潘老汉来到土地庙,果然見粉壁上写有几行字,细看却是一首诗,有几个人不识字,潘老汉便念与众人听:
人王面前一对爪。
一颗珍珠照王家。
二十三日下大雨。
和尚口內吐泥巴。
后面还写有三个小字:四字破。潘老汉看罢笑道:“这是那些学生娃子在此写的一首字谜,哪是什么雨期!”
有人问道:“是什么字谜,你能猜出来么?”
潘老汉又笑道:“猜字谜我最在行,怎能猜不出啊!”
众人也笑道:“先莫吹牛,你猜猜看。”
潘老汉说道:“人王下加两点,是个金字。王字旁加一点,是个玉字。二十三下雨,合拢起来是个满字。和尚去其和字而留尚字,泥巴就是土,尚字加在土上,正是一个堂字。明明是金玉滿堂四字,那有雨期?”
众人听潘老汉一说,觉得有理。这时一个姓段的走上前去,用手指着二十三日下大雨之句说道:“这明明是雨期,你怎么偏说没有?虽然这是几句字谜,但这一句却明明是雨期。”
这时有人附和道:“对啊,这虽然是几句字谜,却有机巧在里面,我看这一句就是雨期。”
潘老汉笑道:“好好,你们说是雨期就是雨期。今日十九,到二十三日只有四天了,看看二十三日下不下雨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