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接连面试了几家,做过各种各样的笔试题,甚至还有心理学上的“无领导小组讨论”,一次次抱着希望,又一次次跌入失望的空谷。
菲菲说:“别着急,找工作就是这样,慢慢来,总会遇上合适的。”
落落只好苦笑:着急有什么用呢?黎明前的黑暗,这样的话谁都会说,可是只有真正在黑暗中的人才知道那种无望而无助的滋味,谁能告诉我:光明在哪里?它什么时候能到来?有没有确定的时间?到底我还要经历多少劫难它才肯惠顾?
落落不想听安慰的话,她只想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朝着某一方向一指,果断地说:“去那里,在那儿你能找到你要的。”
可是没有这个人。
很多童话里都有这样一个法力无边的仙人,肯在落难王子或落难公主面前把他们扮上最漂亮最荣光的人。可是现实生活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泥泞里不断地尴尬着、挣扎着。
她不敢往家里打电话,她怕父母问起工作的事。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每次父母打来,落落都匆匆地说:“还在找,没有合适的。”
父母也就只好说:“别急,慢慢遇。”
他们也爱莫能助。
子任打过电话,软语承认自己错了,落落无动于衷。继而子任又威胁落落说:“你会后悔的。”
落落冷冷地打断他:“我就算后悔,也绝不回头。”
不胜其扰,更横了心:就算饿死,也绝不回去找你。
子任说:“我也辞职了。”
落落冷笑:“不用跟我汇报,那是你的事。”
“当然跟你汇报,你是我的领导嘛。你现在怎么样?工作好找吗?住在哪里?”
“无可奉告。你现在辞职,没那么理由了?不会是将来又赖到我身上吧?”恨自己,还管他干吗?
“本来就是因为你嘛。你想你要和我离婚,我还怎么在原单位待?你在党委部门,忽然辞职,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呢?经理们还会对我印象好吗?我就算是想升职也升不了了,想调回来也调不回来了,我不找你找谁?”
落落气得语塞。
挂断电话,还在想:他真的辞职了吗?辞职了他要去哪?他也要来北京吗?来了之后我怎么办?难道真要跟他和好吗?
到底为什么非要和他离婚,也许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他不在身边,和婆婆闹了矛盾,而并不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儿子在电话里哭,哭得落落肝肠寸断。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自己要怎么和他解释?落落对子任说:“你把儿子给我。”
“给你,你自己能带吗?”语气里是不屑一顾。
“我放到我妈那里,这样可以常回去看看。”落落不想和他吵。这个话题,面对面都解决不了,更何况在电话里。他非不给,自己还能抢过来吗?
“落落,你干吗非要离婚?我已经辞职了,等我找到工作,安顿下来,把孩子一起接过来,多好?”利诱。早知今日,当日为什么推三阻四地找那么多借口不辞职。
“子任,既然你百般挑剔我,又何必做这种不舍之态?你不觉得你太虚伪了吗?”最恨他的虚伪,对自己的亲人如此,对自己也如此。别人辞职,他都会说:“好啊,外面的机会多。”到了自己这,他会用那种嘲讽的口气问:“你能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做什么的还想辞职?”受够了这种鄙薄和轻视。既然如此蔑视我,瞧不起我,为什么还要和自己在一起?难道他不知道相看两厌的夫妻在一起是种折磨吗?还是说他觉得他娶错了妻却不肯休是自己的福分,是他对自己莫大的恩赐?
“你有缺点还不让别人说吗?为什么你不改改呢?”语气里又是不耐。谁说的要好好谈谈?为什么才安静下来又出言不逊。他就是有本事把自己逼得火冒三丈。
“改不了,我都过了半辈子了。我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听你的指责?我在外面受别人的说三道四已经够多的了,回到家还要看你的脸色,受你的气?人都说爱屋及乌,为什么你就做不到?”嗓门又挑上来。落落悲哀。曾几何时,自己是个说话都不大声的女孩儿,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儿,可是现在,除了暴怒就是暴怒,整个一河东狮,整个一母考虎。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自己,让自己变得如此陌生?变得让自己都讨厌自己?
“哦,照你的意思,我要是爱一个人就连缺点也爱?落落,你真幼稚,太理想化了,这样的爱情,世界上根本没有,也没有哪一个男人能真正做到,我劝你还是实际点吧。”
呵。落落冷笑。是,他从来都认为没有纯粹真正的爱情,认为自己善良到痴傻的地步。那是因为他是一个没有爱的能力的人。没有爱的能力,怎么去爱人?没有爱,夫妻之间还剩下什么?宽容和理解,都是流于表面的客气和虚伪吗?
落落也不相信爱情。也许是因为没遇到所以不相信,但也或许是不相信所以没遇到。她曾经在网上做过一道所谓的测试题:如果在爱情、婚姻和事业中必须放弃一项,你选择哪个?她一分犹豫都没有,选择的是爱情。因为不相信,所以遇到了也不相识,因为不相识所以不珍惜,因为不珍惜所以错失或放弃也不会有遗憾。
说到底,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没有爱的能力的人,所以附带着,没有责任感,没有一颗体谅的心。有的,只是一个自私的‘我’,只是一颗偏执的心,只是一个狭隘的人。到头来,即便是想爱,即便是有爱,也只能让这爱成了一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