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女孩儿叫如意,面试第二天就来上班,听若茗说她是经理助理。落落不解,若论办公事的事务,没有谁能熟得过若茗,她在这公司的时间最长,包括与客户联系、约稿、发放杂志都是她在联系,工资表也由她做,公司的收支开销也由她代老板去银行取钱存钱,为什么不把她提拔成经理助理呢?
过了两天,又来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进门就站在门口问:“老总在吗?”
若茗问:“你有什么事?和他预约了吗?”
“我是他新招的司机,今天第一天上班?”
听这话,大家都哗一下抬头:什么?司机?老板买车了吗?
有人在QQ群里问若茗,她说:不知道。以前经理有辆车,不过早卖了。
艳子说:有钱买车,为什么没钱发工资,他在干吗?他想干吗?
落落想:这下配备齐全,从前台秘书到经理助理到司机,他还差什么?哦哦,现在商务人士一人背一个手提电脑,他什么时候也配一套?
老板像潜水的鱼,偶尔惊鸿一瞥,就又如神龙一样不见首尾。往往若茗说一句:老板出差了,发短信告诉我有事别打他手机。
他是带着如意和司机一起去的,从北京到河北到陕西到山东最后一站是上海,居然是开着车一路南下。半个月之后老板回来了,司机背了一个沉重的黑黑的东西放在桌上,只听艳子问:“这是什么?”
“新买的笔记本电脑。”
落落一抬头。近视的眼睛只看见黑乎乎的一块,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真是又气又笑,好奇起来,说:“我看看什么牌子的笔记本?”
司机先笑起来:“你看吧,还是名牌呢,苹果机。”
落落走到跟前,才明白为什么司机笑,这台笔记本电脑估计是淘汰下来的,足有三寸厚,又大又沉重,像一块黑砖头。落落问:“这,多少钱买的。”
“二手的,才一千多。”
众人哄笑:“那能用吗?”
快中午了,大家商量着怎么吃饭,去哪吃,忽然若茗接了个电话,嗯嗯点头,最后对大家说:“今天中午老板请咱们吃饭。”
“咦,他有钱了?”
“谁知道,估计是吧,不然怎么会请咱们吃饭?”
“吃饭省了吧,给咱把工资发了就行。”
“不会是散伙饭吧,吃完这顿要解体?”
大家胡乱猜测着,没有头绪,只好一起往门外走。当命运无可预测的时候,只好用行动来取代毫无意义的猜测。
一顿饭吃得寡然无味。老板装作关心的样子,和每一个人都说上两三句话,或者问问工作怎么样了,或者问问家里有什么人,实在没什么可问的,他甚至问起了家住哪里。落落冷眼看着,心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菜点的很寒酸,大家都没吃饱,可是看他的意思想要结束,也就顺水推舟地说:“吃饱了。”
他坐在那里,探着身子问大家:“不再来点饭了?”那焦急地神态和语气倒让人觉得如果真的再点饭,他就没钱付帐了一样,甚至那尖利的嗓子里像是有一把刀,催促着大家快点离开。大家一致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他立刻说:“服务员,结账。”像是逃命般地迫不及待。
服务员离开的空档,他说:“最近公司很紧张,我这半个月一直在外面找合作单位,投入了不少。而且公司租了两个地方,一年租金就好几十万,所以请大家多体谅一下公司的难处,过几天,有一笔钱要到帐,到时候一定给大家发工资。”
一定一定,说得太多肯定确定的话,倒让人怀疑这“一定”里一定有水分。
如意却没再来上班。
老板特意开了个会,说:“我知道大家都是善良的人,所以也没查问过你们的真实身份,我觉得这是彼此信任的问题,可是有的人做假学历、假身份证,骗子,骗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得其解,他又接着说:“我已经把她开了,留下来的,都是我信得过的,大家齐心协力,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虽然我不来,但是我也知道公司里的情况,大家不要迟到,啊,等公司上了正轨,不会亏待大家的。”
落落听腻了。她想辞职。
艳子劝她:“你辞职干吗?等找好了再走,不管他发得起还是不发不起工资,总之你在这一天他就得给你一天的钱。”
落落知道这是实话,可是觉得拖一天错一天。
蜚思说:“你那是什么工作,辞了吧。”
落落心里明白他说的是实话,可是放不下自己的自尊,说:“不。”
“你来我这吧,不就一个月两千块钱吗?我一个月收入能养你这样的十个。”
落落不悦。这话里透露着暧昧,只好装傻说:“我去你那做什么工作?”
“当然是做你喜欢的工作。”
落落不语。自己喜欢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明知道他不过是玩笑,恨自己愿意相信,但是还是不能相信。
人生的路啊,只有自己走。谁都帮不上忙的。
蜚思是个什么样的人?落落看不透。他认真起来,讲自己的成长、工作、感情。嘻皮起来,什么话都说,率性而认真,很伤自尊,也很伤人。暖昧起来,落落脸红,只好装聋作哑。她觉得好累,这样的周旋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她想放弃,想离他远远的。如果不能自保,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受到的伤害不深的时候就离开。她怕在劫难逃,难道真的要等到自己身心沦陷的时候再追悔莫及吗?
蜚思常说的一句话是:不要相信我。
落落气结。相信他,如果上当受骗,责任自负;不信他,他会埋怨落落对他没有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