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幼儿园的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准备接孩子的家长。落落站在人群外边，眼神清冷，掩饰着内心的不知所措和茫然。风吹起她的长发，打在脸上，居然有些疼。落落有些焦躁，拿出手机来看看表，离开校门还有七分钟。为什么总是这么严谨，差一分也不行吗？
接孩子的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爸爸、妈妈。现在的家长对孩子是娇宠的、溺爱的。一切都以孩子为中心。只要他过得好，付出什么都无所谓。是啊，自己这半生已经过去了，还指望着什么大的发展？如果回到十年前，自己还有可能有那份信心和热情，可是现在，被生活压榨的只剩下了一点无耐的坚持和苟延残喘的动力，拿什么来奢想幸福的彼岸？
越发烦躁，离五点十分还有三分钟。
要么……
不，没有儿子，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要怎样和儿子解释，他站在警官面前，自己在父母之间选择唯一一个？想起以前的时候，爷爷或奶奶会玩笑着问他：“九九，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九九是惶惑的。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的说：“爸爸妈妈我都喜欢。”
“你最喜欢谁？只选择一个。”
九九说不出话来。在他稚嫩的心里，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能选择一个。胜负难爸爸妈妈都是最爱，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是落落给他解的围：“你就说都喜欢不就行了？”
那时只是玩笑，可是现在，是真正的人生选择。
落落苦恼的咬住嘴唇。
门开了。落落亦步亦趋的和接孩子的家长们一起进了门。很九九快人群就分成了支流，分别向着楼上、左、右几个不同的方向走去。九九正坐在小板凳上看动画片，老师叫他：“九九，妈妈来接了。”
九九高兴的扑过来，抱住落落的腰说：“妈妈，我忒想你。”
那温暖而带着奶香的小身体填满了落落的怀抱，落落也紧紧的抱住他说：“妈妈也想你。”
母子俩手牵着手回家，九九说：“妈妈，你陪我看动画片。”
落落为难说：“妈妈先做饭，好不好。一会再陪你看。”
“不，我就要你陪我看。”九九是小急脾气，一发起火来就连哭带闹的。落落疲惫的说：“好好，我先陪你看动画片，晚上自己睡好不好？”
“好。”九九眼盯着电视，全副心神都在动画片里，答非所问。落落苦笑，她知道，九九的话一向不能当真的。看着九九坐得笔直，微张着小嘴，看得出神，就悄悄站起身去了厨房。可是才到厨房，就听见拖鞋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客厅跑过来，一个小身子已经撞到自己的腰，一只小手爬上来，九九哭着说：“妈妈，你怎么不陪我看动画片了，我害怕。”
落落无耐，回身拍拍九九的背哄他说：“怕什么啊，妈妈又没走，你自己看动画片，我在这里陪你不一样？”
“不，不行。我就要你坐这儿陪我看。”说时梨花带雨的小脸就带了委屈的神情，一只小手有力的拽着落落的衣襟，说死说活的非要往外边走。
落落陪着九九看动画片，心思却全不在上面，她问九九：“九九，你愿意跟妈妈过还是愿意跟爸爸过。”
“跟妈妈过。”
“跟爸爸过好不好，爸爸比妈妈有钱。”
“我不。为什么爸爸比妈妈有钱？”
落落苦笑。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妈妈没本事呵。
九九又问：“爸爸去哪了？为什么不回家来啊？”
落落不想用直接的话回答他，估计他也听不懂。自言自语有点像病人的梦呓，在这偌大的空虚的寂静里，落落不是不恐惧。虽然已经习惯，但仍然对温暖和安全有着极度的渴望。
“乖，你爸爸有事，出差了。你想爸爸了？”
“想，当然想。”
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抹杀不了的，落落也不想抹杀。她从来没想过隔绝他们父子的联系，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子任的眼里到底成了什么？至亲至疏是夫妻，没有了婚姻的约束，他和她，就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可以对儿子有着牵挂和留恋，对自己，却只会有冷漠。
和儿子一起躺在床上，落落哄他睡觉。九九说：“妈妈，你怎么不高兴啊？”
落落一惊，问：“你怎么知道妈妈不高兴？”
九九却又说不出来了，只是抱着落落的腰。落落有点累，只盼着九九快点睡着了，自己好能安静一会。可是九九翻来覆去的，小手像是灵活的小虫子，在落落的身上游走，痒的难受。一双大眼睛，眨呀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忽闪忽闪的，就是不肯睡，咕咕哝哝的说：“妈妈，我不困，我眼睛闭不上。”
“闭不上也得闭，明天早晨还得早起上学呢。”
“妈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软语相求。
落落有些敷衍的说：“睡吧，明天再讲。”
“不，现在就讲。”
落落推辞说：“妈妈难受，身体不舒服，你睡吧，明天我再给你讲。”
“我给你揉揉肚肚，就不难受了。”九九说着从被窝里光着小身子坐起来，真的为东落揉起了肚子。落落哭笑不得，他以为是肚肚不舒服呢，所以学着自己的样子为自己揉。眼睛却是酸的，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心里难受啊。
九九还是闹来闹去，落落心烦气燥，火起来说：“睡觉。”说时照着九九的屁股上就来了一下。手才落下就后悔了，她居然和儿子发火！她居然动手打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