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再回不到从前。甚至两个人的关系也已经回不到磨合的从前。落落生自己的气,闷在宿舍里看言情小说。曾经风靡校园的琼瑶阿姨小说,被拍成了一部一部的电视剧,转足了多梦少女们的眼泪和激情。可是落落没看过。
没机会看。老爸限制。从没被限制过读什么书,做什么事,但老爸限制他看这些电视剧。
不喜欢看,她自己不喜欢。她讨厌那样的夸张而执着的感情,除了声嘶力竭的喊叫、愤怒,就是天降连绵大雨以示女主人公的悲伤和绝望,再不就是一生一世衷情于一人的偏执。感情在这里变得不可理喻加不可思议。但那是一种风尚,是一种少女成长的情感必修课,自己错过了,不会错过生命中极致的风景,只是错过了一段经历。
有了自己的时间,落落恶补。
不再有多情的感触,更不会有多情的眼泪。只有冷冷的眼神。
如果把这些个情节讲给子任听,子任一定会嗤之以鼻:肉麻、无聊。
但是,真正的感情,是书中的,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也许是因为生活中没有这样的爱情,也没有这样为爱情而如此痴迷的人,所以才会有这些个神魂颠倒的为爱情死去活来的人的杜撰吧。有点像自慰,更多的是自欺。以一个飘渺的梦开始,埋藏着每个人对爱情的渴望。而这渴望,是说出口就让人死掉的笑话。
有点麻醉的作用。看破红尘般的,体味着别人的爱恨喜怒忧惧嗔痴。可是放下书,也就离开了那飘渺的世界。而自己的生活,依然是粘住手的,无法痛快利落就拣摘开的磨唧和缠连。
落落想,也许心有灵犀是每个女子的梦想。那种无需多言而被对方体察到的感觉是喜出望外,是帖心的潺潺涓流。可是生活中,除了误解就是曲解。在喋喋不休的解释中,这愿望就失去了纯洁的光芒,变得像一个世俗的女人,张着贪婪的眼睛,无休止的延续,让人对这愿望的初衷没有了探求的念想,只有厌恶。
所以落落想,也许自己是笨的,也许子任是笨的。自己笨在不应该相信这世上有另外一个人可以完全感受到自己的心事和心意。子任笨在此生怎样也无法探索到落落那隐匿在粗陋山石后面的曲径,自然那幽幽风景也就成了永不可解之迷。
谁是谁的遗憾?生活只是在柴米油盐中彼此或主动或被动的扶持,在命运的驱使下,朝着自己也不知的方向,随波逐流。
春暖花开了,但这Z市还是寒意浓浓。毕业生就更加凄惶,因为各企业开始招聘,在设计之余开始忙着弄简历,找工作。
落落想去北京,她知道子任志不在此,但还一直没和他认真讨论过。
这天落落到处找不到子任,只好采取最简单最常用的笨办法,坐在设计室等。落落的习惯相当简单,爱去的地方就两三个,可是偶尔她不在设计室时,子任就像脱轨的火车,怎么也找不到她。落落抱怨过几次,子任毫无长进,只好把两三个精简为一个。
这几天同学们都弄简历去了,有的去了微机室,有的去了外面租的房子,因为要用电脑打印出来,而且都在暗地里使着劲,决心在书面上多下功夫。落落看过大家的简历,几乎形成了思维定势一样,知道企业更欣赏学生干部,就都在学校职务一栏清一色填上了学生会主席。
落落几乎笑死。为什么不多编一些名目而非得拘泥于这一个职位?试想如果多个同班的学生应聘一家单位,岂不是贻笑大方。一个班怎么可能人人都是学生会主席?
这只有在幽默笑话时才出现的事情居然在生活中真实再现。人啊,什么叫自作聪明?
外面是皮鞋钉打着水泥地的声音,落落侧耳,猜想一定是子任。
子任习惯穿皮鞋。而班上穿皮鞋的男生除了韵再无其他人。落落想过,可能大家的思维一直停留在学生的身份上,因这思维,限制了言行,包括着装。
是子任。他坐在落落座前。落落觉得他有话要说,就问:“什么事?”
子任很惊讶地问:“你知道了?不可能啊。”
落落摇头:“不知道。”
子任神秘一笑,说:“刚才我去系里了。咱们学校每年都有省组织部分派的下乡学生名额。我已经让系书记给报名了。我要下乡!”
哦。落落心一跳:“你下乡,我怎么办?”
“你回家,找份工作,将来再往一起调。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乡下。我问过前几届下乡的校友,都会给家属安排的。”
落落没说话。她知道,从政一直是子任的宏伟志向,因此对子任的决定没有任何置疑。
落落沉默的原因是,她在等研究生的成绩。如果真的录取了,她和子任,一南一北,就注定了劳燕分飞。这是自己在报名时就暗暗埋伏下的一点私心。
她没想过,真的和子任走到一起。她对子任的感觉,好像除了习惯和依赖,除了寂寞无依,仿佛没有了别的感情。在这四年的磨合中,争争吵吵消耗了她对子任最初的一点欣赏。子任在她眼里,是一个幼稚的孩子,需要扶持,需要鼓励,需要一个能为他打点后方的妻子。落落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孩子,她渴望有个人牵她的手走,而不是时时处处提醒别人哪里有弯路,哪里有障碍应当绕行。自己做不来这种贤内助的事,太累。
落落问:“那你就不找工作了?”
“找,先签了再说。”
“哦。下周六就是省招聘会了,咱们去吗?去了住哪里?”
“去。这两天你把咱俩简历弄一下,多复印几份,到时候多投几家。别的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落落放下心来。似乎这些事是子任的优势。虽然落落并不太相信他说的话。因为照经验来看,子任的话中总是水分居多,尴尬情境总是无可避免,全身而退倒也往往稍尽人意。反正自己操心也是瞎发愁,索性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