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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落落无耐。

下班了,收拾好东西去坐班车。远远地从等候班车的人群中搜寻子任的影子,迟迟不见他来。心想:难道今天又加班?

有些老制造的同事,漠然的看了落落一眼,就彼此都扭过头去,不曾招呼。落落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不以为意,毕竟当初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她只在乎子任为什么还不来。一个人站在原地,身边都是办公大楼的人,三五成群,都有说有笑的,只有落落站在办公大楼和生产单位两个群体中间的地带,独自默默地站着,发呆。时间这么漫长,短短的十分钟快过去了,班车怎么还不来。又回过头去找子任,看他已经换下了工作服,站在人群中。焦急地看向他,希望他也望过为,跟自己一起上车。可是子任只顾着和身旁的同事说话,竟然没见到落落。落落只好走过去,默默地站在一边。同事一看,笑笑说:“呵,落落来了。”说完往旁边让了一步。子任这才走过来,问落落:“今天上班怎么样?”

落落闷闷地说:“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车来了,子任很快地上了车。落落想要和子任站在一起,可是看时,他早已没了踪影。心里生气。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老毛病,只要是在公众场合,与落落的距离一定是相敬如冰。仿佛是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因为陌生人并不会因为距离的接近而变得尴尬。落落心里烦,偏要挤过去,拉着子任的衣服。车里人很多,大都手扶着车梁。落落想要和子任说话,子任见不能避,就仰着头,装作不认识一样的缄口。落落问:“喂,你怎么不说话?”

子任很难为情地嗯了一声,并不言语。

落落又问:“我今天写简报了,改了好几回。”

子任不耐烦的打断她说:“回家再说吧。”落落撅起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车上人这么多,又怕自己一说话子任又说自己吵,只好捺下性子,不再说话。见子任,忽然面上微笑,脸色生动,和远处的一个同事热情地打着招呼,竟然走了几步,挤过人群,和他大聊特聊起来。

回到家,落落郁闷地质问子任:“干吗躲着我,我是鬼?”

子任嘿嘿一笑,说:“我哪里躲你了?”

“你干吗离我那么远?”

“哪有,不是遇见熟人了嘛。”

“为什么和我不说话,却和别人说话?”

“你看你,我一和你说话别人就不敢和我说话了。”

落落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都说吵架的时候女人最擅长无理取闹,为什么自己有理也讲不出来呢?郁闷,严重的郁闷。

小林把排好的稿子拿了回来,给了小光。小光看见落落来了,就说:“你校稿吧。”

落落拿着这四个版面看了一下:当时看小肖排的时候,不是横的就是竖的,挤挤挨挨的在一起,这一版上全是黑乎乎的小字,可是排出来看,还算顺眼。四版是最费事的,排出来也最好看,但因为四版一直由十楼的小李负责,所以校稿也交给了他。落落拿起笔,有点犹豫,不知道怎样落笔。好像校对有专门的符号什么的,但究竟是什么样的符号,不知道。看了快一篇文章了,逐字逐行地看有没有错别字。有错别字了就用笔圈起来,在原位置改正。

小光有事过来和王助理说,说完之后对落落说:“王姐让你改简报,我来校吧。”拿过报纸小样就出了门。落落有点头疼,拿着那篇改过N次的简报在那发愁。

门呼一下就被推开了,小光手里拿着报纸小样就冲过来,对落落厉声说:“这是你校的?”

落落脸上立刻张慌起来,站起身说:“是。”

小光把报纸小样平铺在桌子上,拿起笔往错别字上一圈,然后引到报纸的空白处,说:“你应该这么改。”

落落的脸犹如被打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应了一声,看小光又风一样地冲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一时自卑、怯懦、郁闷、愤怒、压抑等种种情绪都翻了出来,百爪挠心,无以自处,恨不得把自己变没了,免得占住这么大空间妨碍了别人的眼。

自怨自艾没有用,工作在面前摆着,不做是肯定不行的。懒洋洋地把自己的头用手臂托了,在安静的角落里为自己受伤的自尊和心灵弥补着伤痕。一向都是自负的,无论外界给了自己什么光环或者给了多少言辞上的反对与打击,自己对自己的文字一直有信心。可是用到实处才发觉,自己连一个简单的简报都写不好。专业自己不适应,也没学好,毕业了做不了本专业的工作,现在连自己一向引为荣耀的文字也成了不怎么灵光不怎么锐利的武器,那么自己要在这尘世中怎样谋生,怎样安身立命?

一直以来都认为,女子要独立,必须在经济上先独立。只有独立,才有资格和男子说平等,说对话。否则就没有主权,而当一个女子只做为男子的附属存在的时候,必然要以男子为中心,失去自己的个性和魅力,那么婚姻中的震动和生命的贫乏将是不能避免的事。那时候女子发出多少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控诉也为时过晚,于事无补。

可是现在呢?以前可以口口声声地和子任说:挣一样的钱,做着一样的工作,凭什么家务活要由我一个人来做?

如果经济上分出了等级,那么在家庭中的地位和分工必然会产生变化,那个一无是处的女子变成一个不能讨好的妻子,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