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
重要的语法、算术和诗歌诸多学科需要她每天为他准备课程。一天下午，她没有做任何准备工作，待马丁坐好后，她讲道：
“有一位勃特勒先生，他起初简直是一个劣等生，老师和同学们对他都反感，在学习条件方面，他没一点优越条件，有些时候，都不如下层的孩子。他父亲在银行里做出纳员工作，因为肺炎，最后变成肺结核，在家里拖了几年，死在了亚利桑那州。他父亲去世后，勃特勒先生在世界上就孤身一人了。大概在澳洲还能有远房的亲属。他去一家印刷厂做工，工资低得不能再低了，一周只给三块钱。负责人讲这是学徒的试用期，如果嫌少就另谋高就。他诚实、可靠、勤劳、节俭，为人处事总是替别人着想，有高度的大公无私的忘我精神。由于他的努力工作，时间不长就上调了薪水。可是，他还按收三块钱的标准计划着开支，多余的钱存起来，这个数字不断被刷新，创了新高，又创了新高。他现在的收入年薪不少于三万了，他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呢？
“他不分昼夜地安排自己的时间。白天要和别人一样参加正常的工作，晚上要去读夜校。他是一个立长志，不常立志的男人。他把眼光放得很远，始终盯住的是未来。当时他和你现在一样大，开始做短工，在印刷所里，做过检字、排版、印刷、校对、装订，后来，在行政办公室里，协助主管处理事务。他的工作，不仅仅为了挣工资，不仅仅为了生计，他要的是事业，情愿失去眼前利益，谋求长远的得利。他从每周三块钱做起，直到所里最突出的工作者，但他非常节俭，从三块钱中也要为今后的路留下积蓄。后来他收入高了，他仍然以三块然的收入做为基本收入，进行个人理财。他立志要干法律这行，他也非常喜欢法律工作。他的工作表现和远大的理想，感动了我父亲，特批他进了他的事务所当一名勤杂员。他的薪水是三块钱，父亲给他调到了每周四块钱，三块钱是一般勤杂工的标准。”
每当提到勃特勒先生，露丝都非常敬仰，不免有些感情色彩的东西带进来，她时而为他抱不平，时而为他骄傲，他是她心中的生活榜样。停下来，她深深地呼了口气，并留心地看着马丁的反应。青年人对勃特勒先生的奋斗经历是有极大兴趣的，有些青年人把它当成过时的故事，有些青年人把它当做自己成长的座右铭，还有些青年人对此不屑一顾。马丁的反应有些怪异，他脸上神采飞扬，可同时也皱着眉头。似乎勃特勒先生的奋斗经历不如他的精彩，取得的每一个成绩不如他的辉煌。的确，人的经历不同，对同一事物必然产生不同的结论。马丁的表现，让露丝有些忧虑。
“勃特勒先生遇见了我父亲还算走运，不然三块钱的薪水能做什么呀！”她为勃特勒先生讲公道话，同时也为父亲有长远眼光而感到不胜光荣。
“我说，当时他也够可以的了，”他插话道，“一个星期，你父亲给他四块钱，他竟然还有存钱，他是不是有不用吃饭的特异功能呀？他大概从来不进饭馆，更不会搞什么花样的聚会。唉！我现在省吃俭用，快到了崩溃的边缘，每周的伙食费就得五块钱，平时的生活零用钱还没计算呢。他吃的东西不会是饭，一定像小狗一样吃些别人的剩货来充饥，不信咱俩可以打赌，你监视一周，看我的花销是否合理，如有差错，我认输。”
“什么叫勤俭，你还不懂呀！”她愤怒地说，“勤是靠自己吃苦耐劳，俭是一切从简。他是每天在小煤油炉上做饭。自己买米、买菜，自己动手做饭吃。”
“他做这么多事情，还有时间工作吗？”他十分不理解，“更何况还要写作。”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但是，你要合理安排，多付出辛苦，时间就多了。”“三块的生活也太糟了吧？”他又从生活经费上考虑。“我们当水手的，在航海时，吃的是最差的，他还不如我们吃的呢！”
“人活着，怎么能以比吃、比穿活着呢?你现在看一看他如何，”她正面反驳马丁的强词夺理，“想一想他的收入，你有什么感受?他当时的每一分辛苦，每一次的努力，在今天都得到了百倍千倍的高额回报。他的成功，主要在于他吃苦耐劳的精神，坚韧不拔的学习干劲，而不是，每天要休息多少时间。”
“根据你的进一步介绍，我看勃特勒先生目前的日子很好，但他不会快活。以前他吃的饭菜是最糟的，现在你给他什么好吃的，他都会感到没有味道，那就是他的胃口改变了，不会感到美味佳肴是好吃的东西。我为他感到悲伤。他现在患有消化不良症，而且比较重，就这一推论，我可以同你打赌，赌注由你自己选择。”马丁挑衅地说。
她面对现实，承认勃特勒的确患上了消化不良症。
“像他这样的生活没有价值，枉活一生。一周以三元钱的标准，自己守在小煤气炉子上做饭吃。每天干活、学习，从来不知道消遣自己，从来没有快乐的时光，把钱攒起来，一分一分地攒，一万一万地存，到最后他换取到了什么，一无所有。”
他那对查尔斯?勃特勒先生的过激看法，这回要倾盘而出了。他凭对勃特勒的了解，开展敏捷、广阔的丰富想象，在眼前明确地勾画出勃特勒的形象。
“我为勃特勒先生感到难过，他当时年轻好胜，不知好歹，结果落成今天这个守财奴的一副嘴脸。过去他辛苦度日，攒下的几万块钱，太不容易了。可真是可怜，几万块钱，如今值多少呢？现在物价水平，他的积蓄只能去游乐园玩二次，换几张演唱会的门票而已。”他对自己学到的经济发展规律，运用在勃特勒的发展史上，高度概括、精炼地的说明了社会前进的必然趋势。
她对事物的看法早已凝结在她所出生和成长的生活夹缝里。按天性和教养讲，她属于保守型，她对马丁的独特看法感到惊愕。这些古怪的看法，与自己的看法完全相反，令她觉得异常新鲜。这新奇的人物，搞出这样奇异的理论，打动了她的立场，她的心倾向于他，并从中感觉到真理的萌芽。他的出现带着新的理念，正在闪耀着更广阔、更深沉的思想光芒。他的一切，正在以推翻她的信念为目标，发出巨大的力量。在她的天地之间，已经有了他的立足之地，他的地位在她的头脑中，不断地拓展空间，并加速扩大。她自以为，自己所受的教育和自己的阅历是非常宽广的，可以说是见多识广，对人生的道路有相当足够的准确认识。他的看法，虽然有独特的见解，但只要和她不相同，她就认为，有责任帮助他向她的看法靠拢，帮助他在真正的理论方面得到升华，避开那些干扰他成长的因素，使他能和她的观点达到同等水平。
她很想让他把想法讲完，但是为了纠正他的不符合自己的部分，她还要继续把故事讲给他听。
“他在我父亲的事务所工作，表现非常出色。勃特勒先生学习记帐、打字。他从来不迟到，总是找一些工作来做，利用空闲时间学习。为了做一篇实习用的文章，翻阅了大量的资料，请教了许多法官，最终完成的文章在法院内做为范文，并得到了奖金。他用奖金支付了他学习速记学习班的费用。父亲看到他的特长，建议他读法学院；父亲很赏识他，提拔他当上了文书，并在以后的工作中给予他极大的支持。”她瞥了他一眼，“他读完了法学院，取得了学士学位，当上了律师。他积极地回到了父亲的事务所工作，父亲也给他安排得比较好。在日常的工作中，他为事务所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是一个了不起的律师，是一个有意志的人，是一个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的人。他的成绩突出，业绩辉煌。美国参议院几次邀请他，都被他拒绝了。父亲对他的做法很理解，也很支持。父亲当时对他讲，只要他愿意，最高法院的法官就是他的职务，任何时候都可以为他保留这一个空缺。勃特勒先生的表现，对我们周围的人是一种鼓舞，影响着我们努力学习，我们以他为榜样，更加勤奋地工作。当时的事务所，朝气蓬勃，一派向上的景象。”
马丁觉得他和勃特勒的对美和生活的感受格格不入。他觉得勃特勒先生的勤俭和刻苦没有明确的目标，为了攒钱，换回来的是消化不良症，为了成名，现在不能享受人间的幸福生活，虽然一年三万余块的收入，可是，却失去了钱所买不到的生活。马丁认为只有为爱情而牺牲，为了痴狂的一个吻而不顾性命才值得。他在向露丝表达这些想法，以表达自己对她的爱。可是她从中明白的道理与马丁表达的有一定的差距，她的结论是，有必要做更多的重塑工作，把他从生活的夹缝里拯救出来，并为他编排好特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