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痴情的和无情的 (2)
他确实爱在外面胡闹,可好多年轻人不也跟他一样吗?而且女孩子们宁可要浪荡子,也不要傻里傻气的脓包。他长大后便会改过的。如今大局平稳,他也想从此离开军队,加上他父亲每月给他的钱和爱米丽亚的嫁妆,足够他们悠闲的生活了。结了婚还留在军队里是不行的。难道让乔治?奥斯本太太在小镇上租两间房来住吗?况且他也不愿让爱米丽亚和那些讨厌的、俗气的军官大人们为伍,再说做军人的妻子生活很辛苦,他不想让她受委屈,一心要自己的小宝贝儿进入上流社会,作个上等人。他这么提议,爱米丽亚当然一口答应,不管他说什么也都会照办的。
这一对年轻男女谈谈说说,很愉快的度过两个小时,充满了无数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中尉只能在伦敦呆一天,所以他提议一起到他家吃饭。爱米丽亚高兴的接受了邀请。他把她带到姊妹那里,自己出去办事了。爱米丽亚那天有说有笑,两位奥斯本小姐都大感意外,心想乔治说不定还真能改变她呢。
乔治先去吃了点东西,又去试了试外套,最后去拜访加能上尉。他和上尉打弹子,玩了十一局,赢了八局,等他回去时,已经超过家里吃饭的时间半小时了,不过他兴致却很好。
奥斯本老先生可不这样。他从市中心回来的候,愁眉苦脸,满腹心事的样子。爱米丽亚迎着他走过去,他只哼了一声,算是跟她打招呼了。大小姐看到父亲瞧爱米丽亚疑惑的眼神,赶紧告诉他:“爸爸,乔治进城来了,他在骑兵营,一会儿回来吃饭。”
客厅里静得出奇,只有那座法式大钟滴滴嗒嗒的走着。不久,大钟沉重的敲响了五下,这意味着晚饭的时间到了。奥斯本没好气的大喝一声:“开饭!不等乔治了!”佣人们自然不敢违抗,因为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饭间,他总是焦躁不安,嫌这嫌那,一会儿说肉太老,一会儿说鱼太淡,接着又把汤说成是“简直不能入口的东西”。骂完这些,便开始独自喝闷酒,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忽然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大家知道乔治回家了,都吐了一口气。
他说他没能早回家,是因为在军营里达苟某将军老留他,肉也好,鱼也好,不吃也没关系,随便给他什么都行。他随和的性格和他爸爸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饭后,小姐们照例到楼上弹琴说笑去了。可这其中,有一位小姐心情却没那么好,那便是爱米丽亚,她心里不断惦记着自己的心上人,又看见老奥斯本先生有些不对劲,当然没心情玩了。
再说乔治?奥斯本看见爸爸愁眉不展,心里也在着急,他实在需要钱,可父亲气色不善,怎样才能从他那里得到钱呢?正纳闷,老头子咂了口酒,说话了:“乔治,现在就剩咱俩了,我想问问你,你跟楼上那个女孩儿究竟怎样?”
乔治笑了一笑,得意的说:“我想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整个心都在我身上,非常爱我。”
“那你自己呢?”
“咦,你不是要我娶她吗?我向来都听你们两家家长早就把这事定了。”
“听话的乖孩子?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听说你老和泰困勋爵、克劳莱上尉、社西斯先生他们混在一起。你给我小心点儿。”
老头儿说起些高贵的名字,眼睛一亮,津津乐道。总愿意沐浴在贵人们的阳光里。乔治听父亲说起这么多名字,生怕他知道自己赌博的事。幸而他一会儿就放心了,因为老头儿接着说道:“得了,年轻人都这样,乔治,你的朋友都是上流社会的人,便是我的安慰,我希望你和他们交往,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况且这也是我力所能及的——”
乔治乘势插道:“谢谢您,和大人物们在一起非得有钱才行。可我已身无分文了。”
“你不会缺钱花的,英国商人的儿子是不会少钱用的,明天你去找我的秘书巧伯先生,冲他要钱,我只要知道你结交的都是上等人,就放心了,因为我知道上等人是不会错的。我自己出身低微,希望全在你身上了,你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些关系,前途非常好!至于玩嘛,小伙子都这样,倒也罢了,只有一件事,赌钱是不行的。要是你不听我的话,就甭想从我这儿得到一个子儿!”
乔治忙附和道:“您说得对,爸爸,我一定把您的话记在心上。”
“废话少说,你打算怎样处理爱米丽亚的事?乔治,我不懂你干嘛不提高要求,另外高攀一门好亲事,而只想要个证券经纪人的女儿。”
乔治惊讶的问:“这门亲事不是您跟赛特笠先生早就定下的吗?”
“这话我承认,可你知道,人在社会上的地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的。当然啰,赛特笠从前帮我发了财——或者应该这样说:赛特笠给了我一个机会,然后我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换来今天的成就——在伦敦城里蜡烛业的同行里面,总算是有些成就了。不过我对他也算是报过恩了。近来他常找我帮忙,不信你去查查我的帐去。乔治,我对你明说了吧,赛特笠近来的生意大不如从前了,巧伯先生也这么说,巧伯是这行里的老手,伦敦交易所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赫尔格和白洛克合营银行的人也都在回避赛特笠。依我看他是一个人胡闹才弄到这步田地的,大家说他的小埃密莲号给美国私掠舰糖浆号拿了去。反正除非把他给爱米丽亚尼做的嫁妆十万英镑给我看了,你才能娶她,在这点上是绝不含糊的,我可不要娶个破产经纪人的女儿作儿媳妇。唔,把酒壶递给我,要不,打铃让他们上咖啡也行。”
说着,奥斯本先生开始看报纸了,乔治知道他父亲的话已说完,开始打盹了。
他兴致勃勃的上楼来找爱米丽亚,那晚他既温存又健谈,反正是献尽了殷勤,他好久没对她这么好了,为什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莫非他心肠软,想到她将来的苦命而可怜她吗?还是因为不久就会失去这可怜的宝贝儿而格外看重她呢?
后来几天里,爱米丽亚回味着那天晚上的情景,感触万千。她回想着乔治讲的话,唱的歌,他的容貌,他多情的动作。他怎么温柔地、远远地看着她。她觉得在奥斯本家中度过的黄昏从没那么短过。山姆来接她时,她嫌他来得太早,几乎生气,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第二天早上,乔治来向她道别,两人温存了一会儿。然后他赶到市中心,找到了他父亲的总管巧伯先生,拿了支票,然后到赫尔格和白洛克合营银行,兑现了一口袋现金。乔治走进银行时,正巧碰到约翰?赛特笠老先生一脸愁容地从里头出来。忠厚的老经纪人哭丧着脸,一双倦眼望向他的干儿子,可乔治正得意洋洋,根本没注意到他。以前老头儿只要去银行,总是小白洛克满脸堆笑地送他出来,那天却没看见。
银行的大门关上后,行里的会计——他的职责就是从抽屉里数出钞票,从铜兜里数出金镑,这是对大家最有益的职位了——贵耳先生对右面桌旁的叫特拉弗的管帐员递了个眼色。特拉弗也对他挤挤眼,轻轻地说:“不行。”
贵耳先生答道:“绝对不行——乔治?奥斯本先生,你的钱怎么个取法?”乔治匆匆地拿了一把钞票到衣兜里,晚上还了都宾五十镑。
也就在那天晚上,爱米丽亚写了封满是柔情蜜意的长信给他。她心里的爱意奔流,但另一方面她仍感到些不安。她想要知道奥斯本先生为什么生气,是不是和他父亲闹了别扭?她可怜的爸爸从市区回来时心事重重,全家人也跟着着急。她写了四页纸,满纸都是痴情;她有些担心,有些喜悦,但又觉得前景不大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