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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

第三十六章 (1)

两个星期之后,经过一场闪电般的求婚,斯佳与弗兰克?肯尼迪结婚了。事后她难为情地告诉弗兰克,他那种求爱方式使她没有喘息的机会来考虑。

实际上,在这两个星期里斯佳一直对他的反应迟钝急得咬牙切齿,整夜在床上辗转难眠,祈求苏伦千万不要写信破坏她的计划这些弗兰克不会知道。弗兰克也不知道她收到过一封威尔捎来的短信,说离交税金的期限越来越近了。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急得坐立不安,恨不得一把抓住那报时的沙漏,让沙粒停止流动。

但是她将自己的感情小心地掩饰起来,将自己的角色扮演得很出色,以致弗兰克一点也没起疑心,他对苏伦的行为感到痛心,而他的虚荣心,更是极大地遭到了伤害。他不敢写信给苏伦,指责她的不忠,但跟斯佳谈一谈苏伦的事,倒可以减轻心头的痛苦。斯佳并没有说一句贬低苏伦的话,只是告诉他,她了解她妹妹待他多么不好,并强调他理应得到一个真正赏识他的女人的体贴和关怀。

玲珑可爱的汉密尔顿太太就是这样一位双颊红润的漂亮女子,她一提起自己的苦楚便唉声叹气,但当他开玩笑时,她又会发出银铃般的甜蜜的笑声。她身上那件绿色天鹅绒长袍,使她显得楚楚动人。而且,她的手帕和头发里散发的阵阵清香多么迷人啊!这样一个娇小漂亮的女子,在她自己也不了解的艰难的险恶时世中,竟会如此孤苦伶仃,这简直是人世间的耻辱。弗兰克觉得对于一个娇弱的女子来说,这世界实在是太残酷了。斯佳也默默地表示赞同他的看法。

他每晚都来看她,每晚的气氛都那么令人愉快和宽慰。嬷嬷总是在前门对他微笑,这种微笑只有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享受到的。皮蒂拿咖啡白兰地招待他,还不断地奉承他,斯佳则凝神倾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有时他要外出做生意,带斯佳同去。斯佳总问一些幼稚的小问题,让他觉得斯佳对生意一窍不通,忍不住大笑起来,她也笑着说:“当然喽,你总不会指望像我这样的笨女人也懂得你们男人的事吧?”

斯佳让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上帝赋予了他一种崇高的使命,派他来保护那些孤弱无助的小女人。

终于,他们站在一起举行婚礼了,弗兰克握着她那只表示信任的小手,但他还没明白过来就结完婚了,他弗兰克?肯尼迪竟能使这样的一个美人儿倾倒,投入他有力的怀抱里,弗兰克心里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他们没有邀请任何亲友参加婚礼。证婚人是随便从大街上叫来的陌生人。斯佳坚持他只好让步,尽管有点勉强,要是能在皮蒂帕特小姐的客厅里举行个招待会,请一些亲友来喝喝酒,祝贺新娘,那他会更高兴的。但斯佳甚至连她的皮蒂姑妈也不让参加。

“只有我们两个人,弗兰克,就像私奔一样,”她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央求道,“我一直就想跟人逃到外面悄悄地结婚,亲爱的,为了我,我们就这样做吧!”

正是这些言词,以及那浅绿眼睛里的晶莹泪水,终于征服了他。毕竟,男人总得要对他的女人作出一些让步吧,尤其是结婚仪式,女人对这种东西总是特别认真。

就这样,在他还来不及弄清事情原委之前,他便闪电般结了婚。

弗兰克给了她三百美元,但对她如此急着要钱仍很不理解,刚开始还有点失落,因为这意味着他立即购买锯木厂的希望落空了。不过,他不能眼看着她的家人无家可归,而且一看到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他的失落情绪便消退,再看她的娇媚样儿,失落情绪更是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从没女人对他“深表感激”过,所以他觉得这笔钱花得很值得。

斯佳让嬷嬷回塔拉,要她完成三个使命:一是把钱交给威尔;二是宣布她的婚事;三是将韦德带来亚特兰大。两天以后她收到了威尔的回复,她看了又看,读了又读,越看越开心。威尔说税金已付清,乔纳斯?威尔克森对这一消息“表现得极为无礼”,威尔在便条的最后祝她幸福,她知道威尔会理解她所作的一切,但他既无赞赏又无责备她的意思。可是艾希礼呢?他会将她看成怎么样的人呢?斯佳又苦闷地猜想着。

她同时还收到一封苏伦的来信,措词激动,公然辱骂,是一封充满恶毒诅咒和对她的品质作了真实写照的信,她想她永远都记得这封信,而且永远也忘不了写信的这个人。不过至少塔拉已平安无事,这些她可以不在乎。

要接受如今她的永久家庭在亚特兰大这个现实,可还真不容易呢。在结婚时,她也没意识到她为保全塔拉的代价竟是永远地离开。她感到心中有一种难以排解的思家之痛。但事已至此,她已达成了这笔交易,就得遵照执行。而且她对弗兰克救了塔拉也很感激,下定决心不使他对娶她为妻感到懊悔。

亚特兰大的女人往往对邻居家的事了解得跟自己家那样一清二楚,因此当弗兰克同斯佳悄然结婚的消息一经公布,便引起大家纷纷议论、猜测和深表怀疑,梅里韦瑟太太甚至直截了当地质问弗兰克为什么同一位姑娘订了情却娶了她的姐姐。后来她说她得到的惟一答案就是对方的一副傻相。至于斯佳,即使梅里韦瑟太太这样精明的人也不敢当面去问。不过,斯佳倒是显得娴静和温顺,但她天生好斗,谁也犯不着去惹她呀!

斯佳知道亚特兰大人都在议论自己,但她并不在乎。反正塔拉已相安无事,就随他去了。她可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费心思呢。最紧要的是得用一种很巧妙的方式使弗兰克明白他那个商店必须赚更多的钱。

此外,她的心还惦记着弗兰克提到过的那家锯木厂,锯木厂可以让弗兰克赚到更多的钱,如今木材奇缺,价格奇高,谁拥有了锯木厂,谁就可以发财。她决心要让弗兰克那个店尽快、尽多地赚钱,以便抢在别人之前买下那锯木厂。她看得出这是一桩好买卖。

如果由她来决定,她就把店抵押出去,用这笔钱来买锯木厂。但是婚后第二天,当她假装漫不经心向弗兰克暗示这一想法时,他只淡淡一笑,叫她那可爱的小脑瓜不要为生意上的事操心。有一次弗兰克无意中跟她说起“有些人”(他很谨慎地没有道出他们的姓名来)欠了他的钱,但目前还不出来,从那以后斯佳便一再追问这件事,弗兰克才后悔不该对她提起这事了。她还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说自己只是出于好奇,想知道到底哪些人欠了他的钱,总共欠了多少。弗兰克对这事总是支吾过去。

弗兰克渐渐明白过来,这可爱的小脑瓜还是个“精于计算”的脑瓜呢。他发现她用心算就能很快地把一长串数字加起来,而他自己对三位数以上的计算就得用笔算。这一发现着实令他大吃一惊。他觉得一个女人懂得生意上的事是有失体面的。而如果她不幸生来就是有这种不符合贵妇人身份的计算能力,她就应该装出不懂的样子。

弗兰克究竟是在结婚以后多久才意识到斯佳为达到嫁给他的目的而采取了欺骗手段,这一点谁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并没有从苏伦那里得到任何消息。她再也没跟他联络过,他自然也不好意思写信去解释。既然他已经结婚了,解释又有什么用呢?一想到苏伦将永远被蒙在鼓里,永远认为他抛弃了她,他就忐忑不安。他偏无法说明自己是清白的一个有身份的男人怎么能到处宣传自己的妻子如何用谎言设了一个圈套让他去钻啊。

斯佳现在已是他的妻子,作为妻子,她有权要求自己的丈夫忠诚。而且,他认为她并不是对他毫无感情。他那男人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想,他宁可相信是斯佳突然爱上了他,然后才撒了个谎把他骗到手。斯佳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总不能向她问一些愚蠢的问题去侮辱她,再说,那样也于事无补啊!

弗兰克并不是特别想挽回什么,在他看来,他的婚姻已经相当美满。斯佳在他看来,简直完美无缺——除了她太任性。婚后他很快就发现只要他依着她,生活就可以过得相当快乐、惬意——只要依着她,她就高兴得像个孩子,老是笑呀,说些傻气的笑话呀,坐在他腿上,搔他的胡子,直到他发誓说自己感到年轻了二十岁。是的,同斯佳在一起,生活是非常甜蜜和舒适的——只要凡事都依着她。

婚后两个星期,弗兰克染上了严重的流感,米德大夫让他卧床休息。他只好躺在床上盖着毯子发发汗,听话地喝着嬷嬷和皮蒂姑妈每小时送来一次的汤药。

可病老不见好,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弗兰克越来越担心他那间店来。现在有一个店员去处理店里的事,每天夜里到他家来汇报每天的交易情况,但弗兰克还是放不下心,而斯佳正等待着机会,这时便把冰凉的手放在他额头上试探着:“好了,亲爱的,你老是这样,我可受不了啦,让我替你去看看吧。”

她终于去了,尽管弗兰克有气无力地反抗着,她微笑着,把他劝服了。在婚后的这三个星期里她一直想看看他的帐本,好查明他的财产。现在他病倒了,终于等到了机会。

那间店就在五点镇附近,新修的屋顶搭在那被烟熏黑的旧砖墙上,特别显眼。这间店要比布拉德的店大,但很阴暗。只是从墙壁高处的两个有苍蝇屎的小窗上透过来一丝光亮。店里前头部分还算整齐些,阴暗处立着一些很高的货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艳布匹、瓷器、烹饪器皿和日杂用品等等。但隔板后面的那部分,就乱糟糟的。

那里杂乱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成箱成捆的货物,包括犁头、马具以及廉价的松木棺材,还有一些旧家具,还有些名贵的织锦坐垫和椅垫,这些同周围零乱的景象很不协调。地上还胡乱地堆放着一些瓷便壶,碗碟和高尔夫球杆,紧靠着四壁有几个很深的贮藏箱,里面黑漆漆的,她点着蜡烛才看清装的是一些铁钉、螺钉和木工用具,还有种子。

“我本以为弗兰克那么小气,一定会把事情搞得很有条理,”她想着。“这地方比猪圈还糟,他怎么开店的呀!把这些东西,摆到前面让顾客们看到,不就可以卖得更多更快了吗?”

她想我这得去看看他的帐本,店员很不情愿地把厚厚的帐本递给她,他认为女人是不应该参与生意上的事的。斯佳把他打发出去吃午饭了。她靠着火炉坐在一张破椅子上,盘起一条腿,将帐本摊在上面,

她慢慢地翻着帐本,详细审阅那些难辨的人名和数字。不出她所料,她看到了弗兰克缺乏生意人头脑的最新论据,有的人已欠了五百美元,有些已经拖了好几个月,还有梅里韦瑟家和埃尔辛家的。从弗兰克不愿提起“有些人”欠他钱的态度看,她还一直以为这笔钱只是个小数目,想不到竟是这样大的一笔啊!

“要是他们没钱,为什么还来买东西呢!”她感到恼怒,“要是他知道他们没钱,干嘛还卖给他们东西呢?其实,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还得起的。埃尔辛家既然买得起范妮的新缎子礼服,办得起奢侈的婚礼,肯定也还得起钱。弗兰克太胆小了,要是他能收回这笔钱的一半,就可以买下那家锯木厂了。”

于是她想:“弗兰克居然还想经营锯木厂呢!他把这间店弄得像个慈善机关似的,他怎能在锯木厂上赚钱呢?不到一个月,他就要破产了。嗨,要是让我来经营这间店,肯定比他强多了。由我来经营那个锯木厂,也一定能强过他,尽管我还对木材生意一窍不通!”

斯佳从小受到传统观念的熏陶,认为女人不可能也不应该有什么才智,因此一个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出色地做生意,甚至可以做得比男人更好,这种想法对于斯佳来说可算惊人和革命的。当然她知道她并不完全对,但它仍然是令人愉快的假设,因此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心。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膝头上摊着的那本厚厚的帐本,心想在塔拉的那些日子,她确实干过本该男人干的活儿,而且还干得相当不错呢,那么,她心里嘀咕着,我就相信女人没有男的帮助也可以做生意。

想到自己和男人一样能干,她突然感到洋洋自得,而且产生了一种冲动,盼着能像男人一样为自己赚钱。

“但愿我有足够的钱,自己买下那家锯木厂,”她喊出声来,又叹了一口气,“我一定会干得很好,我一片木板也不会赊给别人。”

很快她又叹起气来,她根本弄不到钱,因此这个主意只能是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