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如何驱逐睡鼠 (2)
“是的。”
“那在什么时候呢?”
“有雾的时候。”
“啊，这倒肯定是的。”
“那时的确是我的假日，我可以到花园里去下种、拔草、剪枝、杀虫。”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
“十年又加五年，总共我已经度过了十五年的机器人生涯了。”
“你现在——”
“已经五十五岁了。”
“你必须工作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取得养老金?”
“噢，先生，要二十五年才行。”
“有多少养老金呢?”
“一百艾居。”
“真是可怜!”基 督山压低声音说道。
“您说什么，先生?”那老人问。
“我是说这太有意思了。”
“什么东西有意思呢?”
“你告诉我的一切都很有意思。这些信号你果真一点都不懂吗?”
“的确一点不懂。”
“你难道不曾试图弄懂它们吗?”
“没有。我为什么要弄懂它们呢?”
“但有没有一些信号是专门发给你的?”
“当然有啰。”
“那你懂不懂它们呢?”
“那都是千篇一律的东西。”
“它们是什么意思——”
“‘没有新消息’、‘可以休息一个钟头’、抑或是‘明天’。”
“这些倒很容易，”伯爵说，“你看，你的通讯员现在不正在发信号吗?”
“啊，是的。谢谢您提醒我，先生。”
“你懂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他刚才问我是否准备好了。”
“你如何回答他的呢?”
“我将发一个信号，通知我右方的通讯员我已经准备就绪。同时，我左方的通讯员见到后，就会立即准备起来。”
“真是太巧妙了。”伯爵说。
“您等着看吧，要不了五分钟，他便要说话了。”那个人不无骄傲地说道。
“那就是说我还有五分钟时间，”基 督山自语道，“这么多时间已经足够了。”随后他问那人，“亲爱的先生，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先生?”
“你是不是非常喜欢园艺?”
“我简直太喜欢了。”
“如果让你放弃这块仅有二十尺长的草坪，同时给你一块两亩大的园地让你经营，你是否愿意呢?”
“先生，如果那样的话，我可以使那两亩地变成人间的乐园。”
“现在你仅有一千法郎的薪水，你不觉得这很糟吗?”
“的确如此，但我还是挺过来了。”
“是的，可你仅有一个可怜的小花园啊!”
“没错，这的确是一个不大的园子。”
“不只是非常小，而且还有爱偷吃东西的睡鼠。”
“啊!它们可令我大伤脑筋了。”
“请回答我，如果当你右方的那位通讯员向你发报的时候，你却不幸转了转头，结果将会是怎样?”
“自然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如果那样的话，结果又会怎样?”
“我自然就无法传递信号了。”
“因此——”
“因此我就得因疏忽不传达而受罚。”
“那么罚金是多少?”
“一百法郎。”
“那可是你收入的十分之一，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啊!”那个人说道。
“在以前有没有在你身上发生过这种事?”
“有一次，仅有一次，先生，那时我正在给一棵玫瑰花接枝。”
“嗯，如果你把信号改变一下，用另外的信号来代替，那结果会怎样?”
“啊，那样的话，事情可就严重多了。我可能会因此而被革职，养老金也无法拿到了。”
“是三百法郎?”
“是的，那可是一百艾居呀，先生，所以您也该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那么做的。”
“即使是一次性地给你十五年的工资你都不会那么做，对不对?嘿，你可要好好想一想，这可是值得的啊，怎么样?”
“您是说给我一万五千法郎?”
“是的。”
“先生，您别捉弄我了。”
“我没有捉弄你，这并不算什么。”
“先生，您是在引诱我吗?”
“的确如此，一万五千法郎，你可要想清楚啊!”
“先生，您现在最好让我看看右边的通讯员吧。”
“恰恰相反，你最好别去管他，先看看这个。”
“那是什么?”
“什么!难道你连这些小纸片也不认识吗?”
“啊!是钞票。”
“一点不假，这里一共有十五张。”
“这是谁的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些都将是你的。”
“我的!”那个人几乎是半窒息地喊出声来。
“是的，这是你的——你自己拥有的财产。”
“先生，我右手的通讯员正在发信号给我呢。”
“别管他，让他只管发吧。”
“先生，您这样会害了我的，我会因此而被罚款的呀。”
“那仅仅使你失去了一百法郎而已，而你如果收下了我的钞票，那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先生，我右手的通讯员已经不耐烦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发信号了。”
“别理他，把这些钱收下吧。”伯爵一边说一边把那叠钞票塞到那个人的手里。“这些只是一部分，”他说，“我不会让你只靠一万五千法郎生活。”
“现在我仍可以保住我的职位。”
“不，你必须丢掉这份工作，因为你现在要改变那个通讯员发来的信号。”
“噢，先生，您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先生，除非您要强迫我那么做——”
“我已经准备好更加有效地去强迫你，”基 督山从他的口袋里又拿出一叠钞票来。“这儿还有一万法郎，”他说，“刚才在你口袋里的是一万五千，合在一起一共是二万五千法郎。你尽可以用其中的五千法郎买一块两亩大的田地和一所漂亮的小房子；你可以用剩下的两万来收利息，每年有一千法郎，这样不是很好吗?”
“一座有两亩地大的花园?”
“不只这些，一年还有一千法郎的进帐。”
“啊，上帝!”
“喂，你拿着吧!”基 督山硬把手中的钞票塞到他手里。
“那您要我做什么事呢?”
“事情非常简单。”
“但到底是什么事呢?”
“你只须把这些信号发出去。”基 督山说着从他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组信号，还有用数字标明的发送的先后顺序。
“喏，你看这些，并不会花很多时间，对不对?”
“是的，但是——”
“你只要做完这件事，油桃和你想要的一切，你都可以拥有了。”
突击终于成功了，此刻那个人已满面通红，一颗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他把伯爵交给他的那三组信号一个接一个地发出去，右手的通讯员无论有多么惊奇，他都不予理会。那位通讯员不知道事情已经起了变化，他一定会认为这边的园艺家是发了疯。至于在左边的那位通讯员则按照常规按部就班地将这些信号发出去。因此，那些信号便完完整整地被传到内政部长那里去。
“你现在可富有了。”基 督山说。
“也许是吧，”那个人回答道，“但我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啊!”
“现在你听我说，我的朋友，”基 督山说，“为了避免你产生一丝一毫的后悔，所以你要相信我，我敢向你起誓我之所以要这么做并不是想伤害任何人，你只是做了你本应该做的，这完全是天意。”
那个人正呆望着那些钞票，用手将它们抚摸了一会儿，数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脸色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又变白。最后他快速走到他的房间里，大概是想喝一杯水。但结果是他还没跑到那放水壶的地方，便一下子晕倒在他那堆干豆枝里了。
这封新的急报在五分钟以后便被部长接收到了。狄布雷已经套好车，急急忙忙地赶到邓格拉斯的家中。
“你丈夫是否有西班牙的公债?”他向男爵夫人问道。
“我想他是有的。是的，他大概有六百万。”
“无论什么价钱，他现在必须把它卖掉。”
“为什么?”
“因为卡罗斯已经逃出布尔日，返回到西班牙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
狄布雷耸了耸肩，说道，“你竟然想到问我是如何得到那消息的。”
男爵夫人便不再问他了。她急忙跑到他的丈夫那儿告诉他这个消息，而他丈夫则立即赶到他的代理人那儿，告诉他不论什么价钱都要卖掉这笔公债。大家一看到邓格拉斯抛出，西班牙的公债价格则立即下跌。尽管邓格拉斯损失了五十万法郎，但总算把他手里的西班牙证券全脱手了。就在那天晚上，《消息报》上登载了如下一段新闻：
“急报局讯：以前被囚禁在布尔日的国王卡罗斯逃走，现在已经跨过加塔洛尼亚边境，回到了西班牙，受到巴塞罗那人民的拥戴。”
当天晚上，大家别的什么都不谈，只说邓格拉斯是如何地有远见，因为幸亏他把证券都抛售出去了，同时又谈论这个证券赌客是如何运气，很显然在如此大的打击之下，他也只不过才损失了五十万法郎。而那些仍然保留着证券和那些购买邓格拉斯出售的公债的人，则使自己破了产，对他们来说，这个夜晚可是极不愉快的。
第二天早上，《警世报》上发出了下面这则消息：
“《消息报》于昨日所说的卡罗斯逃脱一事，以及巴塞罗那叛变都是毫无事实根据的。国王卡罗斯并没有离开布尔日，半岛上一片和平宁静的气象。此次错误是因为雾中急报信号错传所导致的。”
西班牙的公债又立即飞涨起来，在没有下跌时的价格上又涨出了很多。把损失的本钱和错过的应赚的钱加起来，邓格拉斯共计损失了一百万。
“太好了!”基 督山对摩莱尔说，当这个暴跌又暴涨的怪新闻(其中牺牲品便是邓格拉斯)传来的时候，后者正呆在他的家里。“我刚才有了一个发现，我可以用二万五千法郎的东西去换价值十万的东西。”
“你发现了什么?”摩莱尔问道。
“我刚才发现了一个救人的方法，可以将一位怕睡鼠偷吃他的桃子的园艺家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