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天的排练结束了,在峰边往宿舍走边想着心事。其它的修改都完成了,还有一件事情让在峰头痛,那就是领舞的服装怎么个修改。这两天大家想了十几个方案,都不尽人意。既然是鹤群的服装,颜色上肯定不能更改,那么如果修改款式的话,怎么改才能达到即美丽又出众,还要合乎情理呢?实在说,现在这套鹤服已经相当美了,真真是多一分长,少一分短,修改,谈何容易呀。
“导演,你的衣服。”冰儿从后面赶了上来,在峰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想事情,外罩落在排练厅。他从冰儿手中接过外罩套在身上,两人接着往回走。
“导演,你好像有心事?”冰儿侧脸看着在峰。在峰笑了笑:“呵呵,被你看出来了。是啊,我在头痛你的领舞服装。”
冰儿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我觉得,这套鹤服已经没法修改了,”冰儿淡淡地说。
“谁不说呢,可是必须跟其它鹤服区别开才行。”
“那也不一定非得改鹤服呀,”
在峰为之一震,他停下脚步,伸手抓住冰儿的手臂:
“你再说一遍!”
“不改鹤服,增加道具什么的不行吗?”冰儿回答。
“说下去。”在峰急急地追问着。
“我也没想好,”冰儿想了想,“你说,如果孩子要出远门,当父母会怎么做?”
“怎么做呢?给孩子做个记号?”
“或者,只是一个纪念物,比如金锁啦,丝巾啦……”
“丝巾!”两人异口同声。
这意外的收获让两人激动不已,在峰弯腰将冰儿扛起来,兴奋得不停地旋转。
当在峰放下冰儿的时候,冰儿已经晕了,她是被忘乎所以的在峰大头冲下扛着的。晕头转向的冰儿一下子扑倒在在峰的身上,在峰紧紧地把冰儿搂在了怀里……
难题终于解决了,在峰重新作了设计,在雏鹤挣脱父母臂膀要去试飞的时候,鹤妈妈给雏鹤的脖子上系上一条长长的红丝带,让它飘曳在雏鹤的身后。在结尾处,雏鹤再把作为道具的红丝带解下,留给妈妈作纪念,然后毅然加入鹤群,展翅飞天。
李处长看完了最后的彩排,非常满意,他在总结时说,这个作品是他迄今为止看到的最好的一部,只要大家发挥正常,拿奖绝对没问题。
明天就要启程了,今晚演员们不再排练,大家各自做着进京的准备。女孩子们一出门总是大包小裹的,光零食就成兜的装。
冰儿的行囊十分简便,只带着两件换洗的衣服和必备的洗漱用品。收拾停当,冰儿正想去水房打桶洗脸水,同寝室的小燕子跑了进来:
“冰儿,导演找你。”
冰儿放下手中的桶,跟着小燕子出了屋门,小燕子抬手一指:
“那,在那边。”
冰儿跟着在峰来到文工团后院对面的一个小区公园。这里面积不大,也没有什么现代化的游乐设施,只是小区居民散步小憩的场所。他们在一条长椅上坐下。从那天被在峰拥抱以后,冰儿每次见到在峰都会感觉难为情。长到十九岁,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实实在在地搂在怀里。那感觉好温馨哟。这种感觉绝对不同于平时跳舞时与男孩子的接触,是的,绝对不一样。难道自己是恋爱了吗?冰儿不敢确定。的确,她不敢确定自己对在峰是怎样的感情,她非常清楚在峰对自己是百般呵护,然而那又能表明什么吗?
她想起了另一个男孩儿,她的表哥爱军。从前,她曾经多么奢望与哥走得近些,再近些,然而,舅妈的那双犀利而阴冷的目光阻止了他们的脚步。
“冰儿,想什么呢?”在峰好像注意冰儿好半天了。
“没有。可能,是有点想家吧。”冰儿自己都感觉可笑,自从离开了那个家,她似乎很少想起过,她在有意回避自己丑陋的从前。只是脑子里常常会出现哥的影子。
“哦,”在峰把目光调向远方,“你是说你舅舅家吧?”
“嗯。”
“出来这些年,你都没有机会回去看看,真难为你了。这样,等参赛回来,给你放长假,你回家看看吧。”
冰儿看了看在峰,他的话好像是认真的。但冰儿还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
“不用了。”她的内心却在问,真的不想回去看看吗?舅舅的头发是不是又白了许多?大姐的男朋友成了没有?二姐的工作落实了吗?舅妈还是整天阴沉着长长的脸子吗?还有,上大学的哥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高了?胖了?有女朋友吗?
哥,你如今在那异地他乡还好吗?南方的气候炎热,你能适应吗?哥,哥!
冰儿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哥,她深切地感受到,哥在自己心目中已经扎了根。
“冰儿,”在峰轻轻地呼唤着冰儿的名字,冰儿如梦初醒,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在峰十分庄重地对他说:
“我有些话想告诉你。”冰儿的心猛地悸动一下,她本能地摇摇头:
“别,别告诉我吧。”
“为什么?你还不知道我想告诉你什么,干嘛这么敏感。”在峰显然被冰儿的反常举动弄懵了。冰儿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忙做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哦,我是说,我们明天就要参赛去了,在这种时候,保持平静才是最重要的了,对吧,如果不是非告诉我不可的话,那就等到回来后再说不好吗?”
在峰读出了冰儿的心事,她以为在峰要对她说一些出格的话。在峰的心一阵发冷。他虽然没有打算现在向她表白,但他的确渴望着有一天他能够对这个美丽而奇特的女孩儿说一声“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然而冰儿的躲闪是不是表示她不想接受自己呢?
在峰定了定神,神态庄重地对冰儿说: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我创作《雏鹤飞天》的原型,就是你!”
“我?”
“没错。你没有感觉吗?雏鹤的故事跟你的成长过程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吗?”
冰儿何尝没有这种感觉呢,事实上在她的内心早已把那只雏鹤当作假想中的自己了,只是她没有料到,在峰创作的原型会是她。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冰儿直视着虚无的前方,平静地问。
在峰真挚地说:
“我想让你知道,你就是这只将要飞天的雏鹤,明天的起飞将要带给你的是自由飞翔的蓝天,是通往天堂的隧道,不要有任何顾虑和不安,你只要尽情地飞翔就好。”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冰儿的内心世界就像开了锅,沸腾了,翻滾了,四溢了,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滾落。
“在峰,……在峰”她再也无法掩饰下去,起身向公园出口跑去。
“冰儿,冰儿——”身后传来在峰急切的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