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自从成名之后,冰儿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应酬,领导的接见,同行们的祝贺,媒体的采访,公益活动,乃至慕名者们纷至踏来。对了,那个H大的王海光还真的带着几个同学来过,他们邀请冰儿去H大做客,冰儿只好应付着答应了。这一切占据了冰儿的许多时间,使她无法正常练功、排练,甚至演出。渐渐地,她的功底在退步,舞蹈也生疏了。
这天上午,排练大厅里,在峰正在为大家排练一个现代舞,他把舞蹈的创意跟大家交待了一下,然后开始排队形。他发现队形中空出一个人。
“怎么少一个人,寒冰呢?”他问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吱声。在峰有些恼火,怎么又是冰儿。这几个月来她缺勤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就算是成了名,也该知道正事儿呀,这算什么嘛,动不动就不来。他问队长吴天:
“跟你请假了?”
吴天回答:“是赵团长跟我打的招呼,说今天她要带寒冰去参加电视台一个娱乐节目的录制。”
赵团长,又是赵团长!在峰恨的牙根儿痒痒。这个赵团长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把冰儿一天到晚搞得团团转。如果是别人,在峰早就不客气了,可对赵团长他不能,因为赵团长对他有知遇之恩。
排练继续进行,也不能因为一个寒冰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呢。但是,在峰这一上午脸子也没开晴,弄得演员们个个灰溜溜的。
下午一上班,在峰发现冰儿仍然没到。他把手中的本夹子重重地摔在桌上。一个人背朝着大家生闷气。演员们看出导演心情不妙,一个个像黄花鱼一样溜到一边。半小时过去了,吴天沉不住气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在峰的身后,干咳一声,说:
“导演,咱们开始吧?”
在峰动也没动,嗡声嗡气地甩出一句:
“等着!”
在峰的心里就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爬,他恨赵团长整天带着冰儿四处招摇,他恨冰儿没脑子一样听人摆布,他恨自己不能陪伴冰儿左右保护她,他恨极了,也怕极了。他从心底油然升出一丝恐惧,冰儿似乎在离他远去。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五点,半下午就要过去了。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他要给团长打电话,给冰儿打电话,对了,团长现在可不是原来的团长了,厅里给她配了奥迪,也不知哪个大款企业家给团里赞助了两部“大哥大”,当然是团长和冰儿一人一部。哈哈,赞助,鬼知道大款打的什么算盘。
在峰气冲冲向外走去,正在这时,门口出现了冰儿。只见她面颊红润,娇喘微微,显然是跑进来的。
“对,对不起,我刚回来。”冰儿脚没站稳,却一个劲儿地跟大家道歉。她看到了在峰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突然“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用手指着在峰说:
“瞧你那一脸苦相,哈哈,好丑哇。”
在峰本来一肚子的火,被她这一笑弄得消了一大半。但他还是忍住没露出笑模样,严厉地冲冰儿命令到:
“还不快站到队里去!”
“是,导演。”冰儿滑稽地打了个立正,然后趔趔趄趄向大家刚站好的队形扑过去,腿一软,扑倒在地上。
在峰和几个队员把冰儿抱起来,这才发现冰儿实际上是喝多了,满嘴的酒气还在不停地说胡话。在峰这会儿又是气又是心疼。他让队长组织大家排练,自己和小燕子把冰儿搀回了宿舍。冰儿的意识已经不清了,她的两手在空中胡乱地抓挠着,嘴里含混不清在喊着“导、导演,我没迟到……你别管我,喝,没多,我去排练……”
小燕子打了盆热水,给冰儿洗了脸、手和脚,然后把她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在峰嘱咐小燕子照顾好冰儿,然后走出去,悄悄地把门关好。
在峰并没有回排练厅,他径直来到团长办公室。一推门,屋里坐着几位他不认识的人。赵团长一看在峰进来了,忙热情的招呼着要给他做介绍。
在峰气哼哼地一甩袖子:
“我没功夫在这儿陪人聊天。我说赵团长,冰儿今天是怎么回事?”
赵团长愣了一下:“什么怎么回事?冰儿不是排练去了吗?哎呀,这孩子就是这么犟,我说不用去排练厅了,她非去不可,哈哈,我们几个拦都拦不住,说是什么,怕导演批评她,哎哟,她以为我这个团长说话不好使呢,哈哈……”
“是呀,本来我还想跟她多聊一会儿呢,她却把我们丢在这儿自己跑了。”坐在一旁的一个穿格T恤的中年男人笑嘻嘻地说道。
这番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在峰的火气“噌”地窜到脑门儿,他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吼:
“你们想干什么!啊?到底想干什么?!不毁了她你们誓不罢休是吧!”他的脸上青筋暴露,吊眼梢更显得吓人:“好哇,拉出去把她灌个烂醉,然后你们可以从她身上得到你们想要的,是不是?说啊!”在峰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格T恤”的脸上,“格T恤”吓得一个劲儿向后躲。
赵团长看不下去了,她拉下脸子呵斥在峰:
“够了!谁给你的权力到团长办公室撒野?嗯!你给我出去!”
在峰把脸转向赵团长:
“还有你,我最最尊敬的赵团长,你每天的工作就是带着一个女明星四处招摇吗?她为你捞了多少好处!没错,这颗新星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但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正在亲手把她毁掉!醒醒吧你!”说罢,在峰重重的摔门而去。
室内顿时静下来,赵团长气得浑身哆嗦。几个来访的客人见状不声不响地溜了。
自从那天的醉酒之后冰儿的应酬少多了,能推掉的她一概推掉,实在推不掉的她也是先请示在峰同意后再走。她无论如何不能再连累在峰了,因为在峰那一次的大闹团长办公室使他得到了一个警告处分。
赵团长不得不承认那天在峰的气话句句在理。事后她也认真地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让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她也很后怕,后怕冰儿这颗好苗子在自己不经意间断送了。然而反思归反思,她绝对不能原谅在峰当着外人的面给她下不来台。尤其是当着电视台的领导。
好长一段时间,赵团长与在峰视同陌路。他们见面不打招呼,开会不通气,就连必须商议的时候,也是通过一个中间人传话。
在这次事件中,最难过的不是赵团长,也不是在峰,而是冰儿。她认为,事件是起因是她,罪魁祸首也是她。无论怎样,她都无法弥补自己给双方造成的伤害。同时,她也渐渐地发现,同伴们对她也开始疏远,这更是让她的心不得安宁。
明天有一场公演,剧务把新打印好的节目单装进一个档案袋里,准备拿给赵团长。冰儿自告奋勇地帮忙去送。她拿着档案袋来到团长办公室,赵团长正在接电话。
“啊,啊,好,我们一定演好,放心吧于书记。好,再见。”赵团长撂下电话,脸上还洋溢笑容,看到冰儿,她兴奋地说道:
“来了冰儿,我正要找你呢。于书记给咱们联系好了,下个月要到全国各地巡回演出,哈哈,这可是咱们团提高知名度的好机会呀,冰儿,你的《雏鹤飞天》可是这次巡演的招牌节目,千万得演好哇,我可是跟于书记打了保票的。”
冰儿勉强地咧了咧嘴,她把手中的档案袋交给了赵团长然后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赵团长看出来冰儿有话要说,她爽快地说道:
“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
冰儿鼓了鼓勇气说:
“团长,我是有个条件。只不过,唉,真是难为您了。”
“没关系,坐下说。”
冰儿坐在椅子上:“团长,一直以来,我都把您当作我的大姐姐,可以说,你就像我的再生父母一样,我打心眼儿里感激……”
“说这些干啥,”赵团长打断了冰儿的话。
“可是,”冰儿接着说,“对我来说,导演在峰跟您一样,都是我的恩人,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们俩弄得这么尴尬,我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赵团长缄默不语。
冰儿咽了口唾沫,接着说:
“团长,求您了,原谅在峰吧,你们都是为了我……唉,我真是该死……”冰儿顿了顿,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呜咽,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忙用手指按住眼眶。
赵团长把面巾纸递给了冰儿,冰儿接过面巾纸的瞬间,发现赵团长的眼圈儿也是红红的……她终于原谅了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