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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唐家之人

天悦客栈中,舒凌霜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在松软的床上睡了一晚,果然舒服。推开窗户,夏初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伴随着梧桐树叶的清香,高大的梧桐树枝叶葱郁,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缕红色隐匿其中。

舒凌霜轻展身形,瞬移至树枝上。“唐道友,你有床不睡睡树干?”说完抱着小白一屁股坐在树干上,晃荡着双腿,面露微笑。

唐妙盯着虚空某处,轻声道:“今日是我哥的生辰,他就在离这只有四条街远的唐家。我哥是天聋,十聋九哑,他也从未开口说过话,却天赋异禀,擅长推演命数,只要生辰八字在手就可判生死、知祸福。族中长老们利益熏心,用我的前程要挟我哥日日为家族赚取灵石金钱,没有任何自由。去年我自族中逃离,以为如此就可让我哥有选择的权利,却没想到我…我父亲竟下毒制服我哥,那毒虽不致命,却有如万蚁蚀骨,疼痛难忍……”

片刻安静后,低落的声音又响起。“我哥是伪灵根,不能修炼,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一生坎坷,我只盼他后半生能自由喜乐,就算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至少可以用眼睛看看这江河美景,至少能踏出那块院落,自由自在……”

水珠滴落,碰到衣裳崩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音。舒凌霜愣愣地看着无声落泪的红裳美人,半响才道:“……你哥真可怜。”

唐妙怒目而视,泪水还在红红的眼框中转悠,自有一股风情。

舒凌霜摸摸鼻尖,小声道:“那个,你还是说说唐家的情况吧。救人得从长计议,还得给你哥找解药呢。”

闻言,唐妙收回目光,轻轻擦掉泪珠,面无表情,清冷道:“唐家是安芜城唯一一家修仙家族,受人尊敬,但族中实力日趋败落,族长前年才进阶筑基初期,族中长老大都是练气后期,只要小心应对,定能救出我哥。”

“你我同为练气中期修为,就算加上小白,一个筑基期就够我们应付了,不说还有一群长老。对了,你的灵兽呢?”

唐妙脸上一热,冷漠的脸上慢慢透着淡红,她支吾道:“我没灵兽,原本想用这六千灵石买只灵兽蛋孵化,可无意间听到我哥中毒的消息,实在是没有时间再等待灵兽长成。”

难怪六千块灵石是最高价,原来是所有家当,舒凌霜嘀咕。

“那你可知最近唐家有何大事发生?”

唐妙摇头,“我自去年就未回过唐家,实在不知唐家近日情况,就连我哥中毒之事也是在百仙城偶然遇见唐家人偷听到的。我想趁着夜晚偷偷潜进唐宅救出我哥,实在寻不到解药也无碍,到时可去百仙城求药,百仙城人才辈出,神医毒师总会有几个能解此毒。”说到最后语气愈加笃定。

“恩,以我们的实力,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如唐家有大事发生,我们就可鱼龙混珠混进唐宅,这样最好。”舒凌霜附和道。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唐妙心下哂然,她从未想过进自己家门还得鱼龙混珠,良好的教养让她一直秉承正直不阿,没想到第一次破例就是在生她养她的唐家。微风轻轻拂过,白云飘飘,蓝天辽阔,甚是赏心悦目。舒凌霜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把抓过唐妙的芊芊玉手,飘飘降至地面,笑道:“走,我们去逛逛,也许能打听到不少唐家的情况。”

唐妙还未回应,就被她拉着跑向院墙,一个纵跃就已翻过墙头,置身在后巷的青石板上。

安芜城内东街上,一紫衣女子在街边各个铺子窜来窜去,东瞄瞄西瞅瞅,就连肩头的小狐狸也是一脸好奇之色,跟在她们后头的那位红裳女子,白纱蒙面,虽看不清面貌,可从那柳眉明眸、白皙细腻的肌肤中仍然能瞧出是美人一枚,此时她眉头轻皱,似是有一丝不耐。这一紫一红,前者秀气灵动,后者白纱覆面,让人浮想联翩,都是极其惹眼的人物,倒是惹了不少年轻公子的注目,更有甚者派自家小厮跟在美人之后,想要打听打听她们是哪家小姐。

舒凌霜早就察觉,只当作不知道,依旧兴致高昂地逛着,直到日头渐高,她才意犹未尽地拖着灌铅般的双腿迈进“千味楼”。

“两位小姐,请楼上坐,楼上既安静又能看风景,最是方便。”小二迎上去,十分热情地领着她们到二楼窗户边的桌子旁。

“把你们的招牌菜都拿上来,再上一壶好茶。”舒凌霜捏着手臂懒洋洋道。

“好咧,请两位小姐稍等片刻。”小二唱道,将手中长白抹布一甩,搭在肩头,踏着极快的步子游走在桌子间招呼客人点菜,只见他身形摇曳,那一退一进犹如美人轻舞,灵活至极。细看之下,又犹如醉酒之人踏步,摇摇晃晃,却极有韵律,也不会让人觉得失了礼数。

舒凌霜看得目瞪口呆,最后摇头失笑,扯着小白的颈毛道:“小白,你看凡间小二哥都有如此才艺,你可要学着点,将来幻化成人后你得会轻歌曼舞,让我高兴高兴。”

“嗷嗷”小白吃痛,在她手下折腾几下,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委屈地看向舒凌霜。

“我知道你是公的,这不成问题,”舒凌霜似是知道它心中的想法,轻轻点着它的小脑袋,笑容中透着奸诈,“不会轻歌曼舞,那琴棋书画总得会一样。你好好想想吧。”

一锤定音,就决定小白的学艺命运。小白气恼地吼叫两句,缩在桌子另一边,只是那叫声微弱,没有丝毫震撼力,就连冷淡的唐妙也被它惹得轻笑起来。

舒凌霜吃吃笑了几声,端着小二才送上来的茶壶,满上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在唐妙面前,笑道:“妙美人,累着你了,喝口茶润润喉。”

“油嘴滑舌。”唐妙轻叱,只是她此刻已眉目舒展,疏离的眉眼带笑,没有任何恼意。

“不叫你妙美人,那该叫什么?又不能直呼其名,也不能称道友……”这一日的相处让舒凌霜了解她只是面上冷淡,对陌生人拒之千里,内心其实并不是如此,于是故意苦恼道。

唐妙一顿,刚才的好心情一闪而逝,在这安芜城,识得她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毕竟唐家名声那般大。所以她只得轻纱覆面,甚至在人前也不得直呼其名,以免被唐家人无意中发现。

气氛瞬间冷清起来,好在小二上菜了,舒凌霜和小白都馋虫欲动,招呼她一声就动手吃起来。

“二哥,你瞧见唐云衍的脸色没,青白交替,偏偏又口不能言,真是大快人心。哼!仗着自己那点奇门歪道骗得长辈们围着他团团转,一个偏宗,又是伪灵根,真不知他有什么好的。”楼梯口传来一阵喧嚣,那声音有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虽语气不佳,却也不让人觉得蛮横无理。话音渐落,一个身穿淡粉裙衫,年约十六七的娇俏少女款款走来,她练气中期修为,此刻正撅着嘴,脸色微红,似是气恼所致。

后面陆续上来的三个男子,都身背长剑,看来是剑修。前行的那个年约二十二三,练气后期修为,身背三只长剑,身形颀长,相貌一般,国字脸,表情淡淡,看不出是何情绪。另两个男子只能称之为少年,十七八岁而已,都是练气初期修为。三人都身穿白袍,白袍上绣着银灰暗纹,极是雅致,想来不是平常人家的子弟。

“七妹,你何必如此气愤,这次族长让他与高家联姻,高家小大姐可是出名的脾气暴躁,刁钻古怪,一鞭在手,不知打伤了多少丫鬟婆子,那小子手无缚鸡之力,只怕以后有苦头吃了。”其中一位少年嗤道,他眼角微微下吊,隐隐透着几分阴沉。

“哼,若不是他的八卦相术还有可利用之处,哪轮得到他娶高家大小姐?那高家小姐虽脾气不好,但也是富家小姐,习得武功,容貌又是上佳,真不知他哪来的福气。”粉衣少女越说越气愤,寻到窗边桌子旁,恨恨地坐下,动静极大,惹得其他几桌客人频频回头。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们唐家人?”阴沉少年嚷道,那几桌普通客人一听是唐家,更不敢吱声,快速地扒着饭菜,匆匆吃完走人。

“六弟、七妹,不得无礼。”“二哥”咳嗽一声,眉头轻皱,唤着小二上菜。一时间楼上安静至极,只听到那人淡淡地点菜声和小二响亮的唱诺声,就连一直很愤慨的唐家两人也只得悻悻拨弄着茶杯,只有那一直未开口的少年依旧沉默如水。

这运气也忒好了点,刚才还想着去哪打听消息呢,这就送上门了。舒凌霜窃笑不已,一直关注着那几人,心里也清楚唐云衍就是唐妙的大哥。可惜,接下来一直安静无语,这唐家人把“食不言”发挥到极致了。

再看向唐妙,只见她眉头紧锁,全身制止不住地颤抖,双手紧握成拳,看来是在极力忍耐。

舒凌霜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桌,又狼吞虎咽起来。

片刻后,吃饱喝足,舒凌霜拉着唐妙离开酒楼,笑道:“走,我们去高家,看看你的未来嫂子是啥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