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大咧咧的,那仿佛是一种逃避和妥协的态度,仿佛对什么都兴趣缺缺,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有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不说就不说了,于是脾气积压得怪怪的。她只想活在自己的空间里,不想对外界负责,也没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可以约束她。她是个内心敏感、脾气爽直的人,或许不懂得怎么很好地与人相处,那么就索性不要相处。有一段时间她连寄到家里的电话单都不愿意处理,她想看看不去理会这些又会怎么样,所以,她家的电话线就被切断了。
我经常因为催稿而找不到她,只要她不想理会,就总有办法回避,她不回QQ,关掉手机,拔掉家里的电话线,如果有人按门铃就躲在卫生间里不出来,她甚至有办法将家里的门铃设置成静音。
她在《最小说》上有专栏和连载,每个月还有“I WANT”的小栏目要写,我是她的编辑,专门负责收她的稿子,但我和她之间从来没有过默契,事实上,她总是在逃避我。
催落落的稿子,有几个必经的步骤:每天不定时地催促,及时发现失踪的苗头,上门陪同写稿,处理不可避免的突发状况,既要给落落紧迫感,也要留给她充分的安静和充裕的时间。总之,催稿子是需要掌握方式和技巧的,要将自己投入落落的角色,及时察觉丝毫“不靠谱”的迹象,比如截稿日前打电话给她,看她的反应,如果找不到她人,那么铁定就会拖稿,这种情况必须及时地处理,及时地通过言语、表情,以及去她家的频率传递给她“真的已经火烧眉毛了”的状态。我每个月和落落斗智斗勇,直到她交稿。所以,默契以及相互配合这种东西,是从来没有的。每次拿到落落的稿子,我都仿佛经历了一次劫后余生。
截稿日前,我站在落落家楼下按门铃,有时怎么等都没有答复。一次,小区的保安走过来,知道我是找她,就说“她是写书的吧?自己一个人住,还养了一条狗,可能在睡觉吧,没有看到她出去”,就是这样。有时候,我找不到她,即使知道她在家里,即使近在咫尺,我也无计可施。小四曾经和我说,金社长在做编辑的时候,非常地认真负责,她也催作家的稿子,也在作家拖稿的时候,站在作家的楼下等待着,如果是下雨天,就撑着雨伞站在楼下,所以作家都特别地感动。可是我也是在这样等着落落的稿子,但是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我站在楼下仰望她家的房门,她所住的楼房被称为“蚂蚁工房”,是日式住家的设计风格。我盯着她家的窗户,窗户那么小,那么安静,她就在6楼的屋子里,我仰头看着,觉得浑身的力量慢慢地在身体里流动,望眼欲穿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