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深人不静
经过那一日,云离就注意上了那个打水小厮。可是饶是他有空没空的往那水井悠转了好些日子,也没再见着那神情冷傲的少年。
莫非是自己看错了,水圣子当时的反映并非是争对他的?
还是说,打水小厮也是可以升职的?那个少年和他一样换环境了?
正在他思前想后辗转反侧的时候,旁边的楚方拉了拉他,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阿离,陪我。”
云离点点头穿衣下床,这些日子早就已经习惯了,自从和这个楚方睡同一间房子后,这个家伙几乎每天半夜都要小解,而且还非要有个人陪他去。问其原因,却又红着脸不肯说,还好自己睡的时间一向短,久而久之也习惯晚上陪楚方出去悠晃一圈了。
楚方解完事,拉着他便往回走,一直到走到房门口了,才看到云离呆呆的站在外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先睡——”只是发愣了一小会,云离就回过神来,突然调皮的冲他一笑:“我突然也想上茅房啦。”
楚方郁闷的咧了咧嘴,刚才就在那你不上,偏要回来了你再去上,这一来一往路程也不算近的。虽然郁闷,他还是转身进屋关门,云离和他不一样,不需要人陪他做这种事。想了想,又“刷”的一声拉开门,探出个脑袋。
果然,那张娃娃脸上的眼睛在夜空下还是眨巴眨巴的发着光,正对着他探出来的脑袋,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再开一次门一样。
楚方闷闷的说了声:“小心些。”随后关门睡他的闷头大觉去。
应该是真的去睡了,云离收起笑容,娃娃脸上变得一本正经,提了口气,御起轻功,飞快的朝他们刚才回来的路赶去。
绝对不是眼花了。
刚才在楚方办事空档里,他凭着过人的轻功无聊的又去井口那转了一圈,虽然还是半个人影都没有,可是井边的地上明显有一串水印子,是人的脚印。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如果不是刚刚才留下的,绝对会被蒸发干,如果估计没错,很有可能是那个少年的。
可是如果他立刻跟着追过去,楚方出来发现少了个人,按他的性格虽然不会往别处想,但也一定会担心他,而这个担心往往会误了不少事。因此他只能先随楚方回屋,自己再找个借口出来。
这一来一往确实已经耗了不少时间,按晚上的温度看来,那地上的水印起码已经干了七八分了,一想及此,他又提了口气,更快速的朝水井飞去。
“还好。”只是一晃神间,就到了水井,那些水印子也确实干的七七八八了,不过幸好还辨识的清,只是不知道这水印子通到哪里,如果太远的话,后面的就没办法辨认了。
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追着再说。
他一边自我安慰,再次提气,绝顶的轻功御风而行。
路并不长,才刚走到距离谷主云湘殿旁边那个小荷塘稍远的假山旁边,夜视颇佳的云离就看到两个人影距离十来布,或站或坐着。
坐着的那个是一袭白衣的云谷谷主水圣子,站着的那个就是他寻了好些日子,曾经在白日里见过的那个一身小厮打扮的冷傲少年。
看来自己没有猜错,这两个人之间,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
他悄悄屏住气,再稍稍前进了些,用假山遮住自己的身形,以便能看清和听清两人的神情和对话。
水圣子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静,手里垂着一根钓竿,竟是悠哉的再钓荷塘里的鲤鱼。而一边的少年手提水桶,看着水圣子半晌,突然一伸手往水里一捞,就拎了一满桶水上来。
年幼的毕竟比较沉不住气,少年冷冽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有什么事?”
水圣子微微皱眉,放下钓竿,从袖子里掏出方帕慢慢擦干衣服上方才被少年举动沾湿的地方,然后神色古怪的开口:“本来,你打你的水,我钓我的鱼,这两件事表面上看起来是互不相干的,可是,若是你把这池子里的水都打干了,那我岂不是无鱼可钓了?”
少年的脾气看起来不是很好,水圣子这么一说,他的脸色愈加阴沉起来,只见他把桶里的水又往荷塘里全数倒回,又沾了水圣子一身的水。
水圣子也不恼,微微一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昨日之错,非今日可以弥补,这水再倒回去,也不是之前的水了。”
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瞪了他一眼,便不再做声了。过了一会,水圣子叹了一口气,稍带关怀的开口:“纹儿,伤好些了吗?”
伤?云离心里“咯”了一声,竖起耳朵,更加仔细的听起来。
被唤纹儿的少年微微一怔,才冷冷的“嗯”了一声:“差不多了。明天我就离开你这里,再待下去对你无益。”
水圣子点点头,算是认同,又道:“那个东西的解法我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今天找你来,是想托你帮我去取天心石。”
“天心石?”少年蹙眉:“不能晚点日子吗?我还差最后个人没有杀了。”
水圣子起身,淡淡道:“你知不知道,虽然你只是杀了十一个人,但你这一番搅合,江湖上死的人不会只有这十一个。先去取天心石吧,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那个东西无法克制了……现在你就准备去西川镇吧,那边有云潇谷的分馆,自然有弟子一路随你去寻天心石,到时候把东西交给他就可以了。”
见水圣子已经有逐客之意,少年也没在停留,拎起桶就要走。
“等等。”水圣子又叫住他:“木桶留下,还有,路上小心。”
少年冷笑一声,手掌轻轻一拍,木桶就朝水圣子放钓鱼杆的位置飞去。
第二日的云潇谷和平常一样,采药的采药,打杂的打杂,唯独不同的,是凭空的消失了两个人,只是除了楚方,恐怕没人会注意这小小的改变。
如果有人问,江湖上的人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也许一万个人会有一万个不同的答案。
但是,如果是问江湖上的人最需要的动物是什么,估计有一大半的人会告诉你,是鸽子。
妙手门今年入门最晚的小三,手里正捧了一只鸽子,朝二师兄的司念堂跑去。
二师兄池鸠其实是个人才,如果不是因为上头还顶着个天纵奇才的大师兄池璃,他一定会是下一任妙手门的掌门。
只是现实总是这样,第二名再好,他也只是第二名。
幸好的是,那个天纵奇才的大师兄,长年神出鬼没,如果不是妙手门出了什么重大的事件,江湖上基本没有人可以找的到“摘星云”。因为他不在,那些长老一辈的又爱玩隐世闭关之类总总,导致近几年的秒空门,都是由这个二号当家池鸠在管理一切。
小三敲了半天门,里面的人才悠悠的吐了一句:“进来”。
其实门派里有很多小师弟都是害怕这个二师兄的,但是小三刚刚进来没几天,便不觉得这个长相斯文过头,甚至可以说相当文质彬彬的二师兄有什么好害怕的地方。
“有事吗?”面对这个生面孔,池鸠一脸微笑平易近人。
看到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师哥,小三的胆子更大了,甚至心里还为池鸠感到不平,是谁把二师兄说的那么恐怖的,照他看来,明明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二师兄,是大师兄的信鸽。”虽然是新来的,但是门里的规矩这两天他也懂了不少,知道只有大师兄的鸽子,尾巴上那簇羽毛才是紫色的。
池鸠眼里的笑意顿了顿,但脸上的微笑没有变,他接过鸽子,从下面抽出短小的竹筒。然后对小三说:“麻烦你了,去帮我把三师弟叫来吧。”
小三连忙点头,屁颠屁颠的就跑了出去,不过多久就叫了妙手门第三大弟子池箬过来。
池箬刚在练场做好每日必须的锻炼,光着膀子就进了司念堂,他转身合上门后,就看见二师哥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就不见了。
池鸠瞟了他一眼,阴晴不定道:“衣不遮体,成何体统。”
池箬“嘿嘿”了两声,把最薄的外套套在了身上,目光一下子盯住池鸠手上的白鸽,这才开口:“我肚子饿了,这是大师兄的鸽子吧,要不咱们烤了吃了得了,反正他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池鸠懒得理他,手往桌子轻轻上一拍,白纸黑字一展无遗。
“神秘人有头绪了,师兄让我想办法把消息透露给另外十一个势力。”
池箬挠了挠头:“知道是谁了?”
池鸠若有所思道:“师兄没提,只说那人会经过西川镇,途经黑水岭,还让我们先替他布置些东西。”
池箬拿起桌子上的茶水,根本不管那是什么上等的好茶,一口气喝了下去,觉得嗓子舒服点了才说:“那可不行,这么摸不到边的事情,说出去没人信。”
池鸠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咬牙道:“哼,这可不一定,你明天跑一趟,把这个消息神不知鬼不觉给我传到魔华道里,那老魔头刚失爱子,估计正恨的咬牙切齿。不管是不是一定会派出人去西川镇堵人,到时候我再让人把他去西川镇堵人的事宣传出去,看那几个老不死的会有几个不信。”
池箬耸了耸肩,翘出一根大拇指,再缓缓朝下,取笑道:“师兄啊师兄,你这一招公报私仇还真是高明。”他家二师兄看不惯魔华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果拿他们当炮灰,也是情理之中的。
池鸠再次无视他,漫不经心的看了手里那只鸽子一眼,冷笑道:“你等去让厨房准备一下,中午咱们吃全套鸽子餐。”
月纹到达西川镇,已是两日后的事。
西川镇不大,只有一家医馆,就是云潇谷分布在中原大大小小上百家医馆里的其中一间。
因为目标很明确,月纹进镇子后只问了一个路人,就找到了这家拥有三层楼阁的大屋子。
天下第一医谷就是有钱,他在心里冷冷嘲讽了一番,不做犹豫直接进了大门。
因为是早晨,医馆里还是有些人排队就诊的,但他没那个时间等待,直接拍了拍一个在门口看药炉的小童。
“公子有什么事吗?”小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声音嫩嫩的。
他从怀里掏出水圣子给的木牌,小童只看了一眼神色便是一亮,几步跑上楼,过了一会又下来,气喘吁吁道:“云大夫刚好出去后山那采药了,公子要等一会才行。”
他点了点头,复而又问:“等一会是多久?”
小童低头想了想,回道:“这就不知道了,大夫有时候半天就可以回来,有时候采不到好的药,好几天才能回来。”
好几天?!月纹错愕,他可等不了那么久,随即一把拉住小童的手,口气冷硬道:“后山在哪里?他去采什么?”
小童被他脸上的寒意吓到,连连退了好几步,又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拉着,带着哭腔道:“哥哥……放手……疼……”
月纹这才发现自己吓到了孩子,松了松手上的力气,但还是没有放手。
小童意识到自己如果不说清楚,这个“凶巴巴”的大哥哥就不会放手后,他才颤巍巍的说:“病人里有要用野灵芝做药的……”又用剩下的手指了指后山的位置,然后一脸害怕的看着月纹。
月纹知道了答案,却还是不松手,拖着老大不情愿的小童又朝前走了一小段路,一直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一只手又掏钱又拿糖,最后还把糖塞到小童的手里。
只见小童呆愣愣的盯着手里多出来的零嘴,吃惊的连眼里的眼泪掉出来了都不曾发现,他蹲下身子,用力搓搓小孩子稚嫩的皮肤,直到挫红了这才冷冷道:“男孩子哭也不嫌丢人。”
小童受不了这水火两差的待遇,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拽着糖葫芦下意识的四下寻找,这才发现方才那个爱装酷的大哥哥,此时早就不见了踪影。
西川镇的后山很小,但是很险峻,如果一个不会轻功的普通大夫来采药的话,是有些危险的,月纹只花了一点点时间,就看到一个身穿青大卦,大夫打扮的少年半挂在山崖边上,正努力伸出手来采对面山腰的一株灵芝。
看来自己就算不来,这个年轻的大夫也马上可以回来了,月纹抿抿嘴,环臂站在一旁,并不打算出手帮一下这个看起来很吃力的少年。
虽然已经很拼命的拉长胳膊了,但偏偏他的手离那株灵芝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少年采的满头大汗,刚想伸回手擦一下汗,谁知道落脚的石头禁不起他一来一回的重量,“嘣”的一声碎了一半。
“呀——”青衣少年在空中仅仅停留了半秒,便随着那一声惨叫和着那碎掉的石头一起从山崖边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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