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富婆太太
虽然晚会持续的时间比岑克爽预料的要长，但是第二天早晨他早早就到了办公室，然而他的第一位顾客却是比他还要早。她静静地坐在客厅里，两腿交叉，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一根香烟。岑克爽一见到她感到非常的吃惊。他直奔他的办公桌，立即给黄依依小姐打了电话。
“你哥哥黄奇今天上午为了什么事见喻小华老太太？”克爽问。
“她可是等你的。”
“我？”岑克爽十分惊讶说，“我想象不出她是不是？”他停住了，脑子里立即想到她已经知道他们购买姜大山老头的土地计划了，但那是不可能的。“那么让她先进来吧。”克爽无赖说。
这时，喻小华老太太踩着碎步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她在克爽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熄灭了烟，与他十分有力地握握手。
“早上好，岑克爽大律师！”她说，“我愿以为一个职业律师会上班早点儿的。”
“早上好，喻老太太！”岑克爽缓缓回答说，“我还以为我来得很早呢，但是却没有早过您老。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吗？”
她在他的办公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从一个旧钱袋子里摸索着香烟。她抽出一支，用她的飞鹰牌子的打火机点燃。
岑克爽在一旁看着她。他以前见过喻小华，当然是在车上离城不远处。你总是能看到她没有一天不上街的。现在她老了，克爽不知道她多大年纪了。她有一张像狐狸一样机敏多疑、深不可测的面孔；鼻杆长而突出，嘴小薄唇。个子小巧玲珑，只有一米四多些。她身上穿的总是那件谷色方格布上衣。没有看见她穿过别的衣服。据说这种方格式的上衣布料她花钱买了一整整车子，为的是以量大为由好讨价还价。她用这些布匹一次性地做好了二三十件完全一样的衣服。
岑克爽看着她头上的那顶已经戴旧了的男式簸箕帽。他完全相信喻小华这顶帽子是吴道的，他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到低还是在买了一顶新帽子之后换了下来卖给她了。想到这儿，岑克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抑制住内心的窃笑。他暗暗提醒自己，人不可貌相。她可不是让人随便嘲笑的那种人。
喻小华老太太可是一位这座e城中的传奇人物。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她如果不是整个南方的，也是这座城市的三大富翁之首。她原本是一个乡下田农的女儿，许多年以前来到这座城市，正赶上改革开放的大好时光，于是她大胆地开办了一家铁路工人饭店。她嫁给了一个铁路工人。政治上她感兴趣的问题是女人们的权力。为此，她坚持用她自己少女时代的名字。她的孙子孙女们也承继了她的喻氏这个姓。
那位铁路工人已经去世很久了。很显然，与他短暂的婚姻生活不过是她生命长河中的一片盲目涟漪。她真正的生活是钱及所有钱的表现形式；像不动产、地皮、公司、股票和工厂等。与她打交道的无论是谁都一律平等，她从不因为自己是女人而请求别人的施舍，她从不对任何人谦让，不管是向她乞求，还是通过别的方式。她兢兢业业地一年又一年地累积着她的鲜为人知的产业。她那套含而不露的理财之道引起了全城人们的注意和妒忌。这个身穿谷色格子上衣的打扮得土里土气的老太婆头脑精明得像只母狐狸。岑克爽面对桌子对面的她，担心她是为姜大山的那块好地皮来的。如果那样的话，他渴望生财之道的机会就要泡汤了。
“岑克爽先生，”她说，“我今天满七十岁了，我想我也该立一份遗嘱。”
她手里的那支烟已经抽成了无法再短的烟蒂了。她又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头，最后吸了一口。克爽在一旁看着，简直被她震住了。她很有可能烧到嘴唇了，接着她把烟蒂放到烟灰缸里。
岑克爽知道她的来意之后，心里轻松多了。他微笑着说，“祝你生日快乐！”
她忙于点燃另一支香烟，说，“我已经没有几个快乐的日子了。”接着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后说，“好了，如果你愿意把心思放在正经事情上来的话，年轻人，我很乐意跟你说说我这个老太婆子的想法。”
“这当然，喻老太太。”克爽认真地说，“你以前立过遗嘱吗？”
“我一直没有时间考虑死的事。”喻小华接着朝桌子对面喷出一口烟雾，又立刻吸了一口说，“但我认为一个人一过七十岁，就到了该料理后事的时候了。”
“是啊，我同意你的观点。”
她从旧钱包里取出几张折叠的纸。她并不把纸放在桌子上，而是用两手拿着。这是几张便宜的纸笺。
“你要知道，立一份份遗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喻小华缓缓地说，“我已经把我想要做的全部写在这里了。”话毕她抬起头，两眼直视着桌子对面的他问，“你不会喜欢你所看到的内容的，你的意见你自己保留着，它不会再改变了。用钉子把各边固定好。这样，它无论到哪个法院都是站得信脚的。”
“遗嘱的作用就是执行立遗嘱人最后的意见和遗言，而律师的责任就是保证立遗嘱的人的内容相吻合。”
她的香烟正在其短暂的生命中迅速燃烧着，她吐了一口烟，用眼睛视着它，把烟灰用小指弹进烟灰缸里。
“你在看到我的遗嘱之前，我有几件事要说明一下。”她顿了顿谨慎地踌躇一下后说，“你现在是我的律师了，对不对？那就是说，你不可以把我的事跟别人或者说是任何一个人谈起。我说得对吗？”
“实际上我还不是你的代理人，又或者说是你的律师。”岑克爽忧虑着说，“但你老尽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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