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元代理
这时，喻小华在钱包里摸索着。岑克爽停了下来看着她。接着她取出一张十元的人民币，想了一下又很吝啬地放了回去。然后，找了一张二元的人民币来，在指缝间将其拉直，放在了桌子边儿上。
“把这张钞票装进你兜里吧！”她说。
“这，这倒没有这个必要。”岑克爽缓缓地说，心里觉得这老太婆很好笑，同时也感到了有点郁闷。
“把它拿起来，最好放进你钱兜里，不然我立刻离开这个办公室去找别的律师。”她蔑视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后说，“至少我去找一个说干就干的爽快人，应该不是问题吧！”
岑克爽微笑着伸手把桌子上的那张二元的人民币拿到手里。
“这就对了嘛。我已经给了你二元钱了，从此刻开始你现在就是我的律师了。”
“就，这，我，我就是你的律师了？”
这时，他看到喻小华老太太手上的那支香烟又短了，她又猛地喷了一口烟雾，将烟头熄灭。岑克爽被她的动作吸引住了，手指细长而有力，而且动作十分准确，毫无疑问是没有抖动和摸索不定的现象。
“我想你在开始阅读我立的遗嘱之前，你是有权知道一些我做这份遗嘱的理由的。”
“好吧，您尽管说，我洗耳恭听，喻老太太。”
“你现在是我的律师了，还是叫我喻小华这个名字好了或者叫喻小姐好行。”
这时的岑克爽忍不住想窃笑，他发觉眼前这个老太婆很是好笑。
她高声又说，“我姓喻字小华，我想我的妈妈一定站在我身后。她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女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天一直到死就不知道怎样从那块臭农田地里走出来。是我给她送的终，家里人没有哪个人有钱请道士敲锣打鼓念念经什么的，更不用说买口棺材了。”
“好啦，喻小姐。”克爽第一次这么称呼她心里觉得很是别扭，毕竟眼前的她已经八十来岁了。他从来没有遇到像这种年纪的女人还要别人称呼她一声小姐的。他说，“您要是愿意的话您就叫我小岑吧。”
“我们全家人都是我给送终的。”喻小华缓缓不是很伤感的说，“我母亲、我父亲、我丈夫、我女儿、我哥哥和我姐姐，一个接一个。”这时，她注视着桌子对面的岑克爽，说，“他们总是那句话儿，到小华那儿去吧，她有钱，你们只有到她那儿了。我花了那么多钱给承办人。我决心把一切事情都办得很风光漂亮。我说到做到，从他们那些外表特别好看的红木棺材上就可以看出来。”
话毕她又点燃一支烟。
“这个世界留给我的一切只有四个外孙外孙女，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值得我费力用棍子去打死他们。二外孙女喻小莹如此怕见到男人，所以她几乎就不怎么离开家，生怕大风会把她刮跑。长外孙喻小武是个小气鬼，他手里的钱哪怕是一个一毛钱的硬币，花起来都会心痛得嗥嗥大叫，也从来不会去做善事什么的。但他却颇有几分长相。三外孙女喻小蒂放荡轻浮。小外孙喻小天像他死去的老爸一样不学无术。”
这时，岑克爽现在大体是弄明的了。他想象不出如果她剥夺了这些外孙外孙女的遗产继承权，她是怎么样安排那些财产的？这更增强了他对手里这几页纸的好奇心。
她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她透过烟雾直视着他，她尽管年事已高，但是说话时声音铿锵有力，保持着唇枪舌剑的个性。
“我想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就是承认他做了一件大错事。当你忙碌的时候，你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对与错。一个做生意的人难免不了被对手彻底击败。对此，用不着气馁，也用不着极度的去悔恨或者是悲痛，你应该尽全力争夺下一次机会。”
喻小华停了下来再次吸了口烟。她一面伸展一只手臂攥紧拳头朝向他，一面用另一只手作了一个姿势。这时，岑克爽注意到，那绷紧的手臂瘦得全是皱褶，而就是这样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太，做的手势却颇有男子汉的风度。
“做生意就得这样，没有经过几百次的摔打磨练，就不会有你自己的根基，当然包括也不会有你今天的事业。小岑，一年来我一直像一只孵蛋的老母鸡那样，时刻盘算着我能够做些什么来弥补我生活中出现过的过失。当我今天早餐醒来的时候，已经八十岁的我才意识到，如果我还想做什么的话，我想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她又吸了口烟，仔细观察着烟雾，看看它最后剩多少。说，“看到我这样一个糟老婆子一根接一根地吸烟，你一定感到吃惊吧？”
“哦，不不。”岑克爽赶紧回答说。这突如其来的提问使他惊惶失措得不知如何来回答才会好些。
“我觉得您是有这个权力的。”
“不过，我天生就有抽烟这个癖好。”喻小华老太太接着说，“从我八岁开始学抽烟，从此不仅学会了抽烟，还学会了自己卷烟，就是用那种风干了的树叶或者说是红薯腾叶子用作业本子卷起来的那种。每天晚上我爸爸习惯于把裤子挂在床头，记得许多次我等他睡熟之后悄悄地爬到哪里去偷烟。甚至我还偷过家里鸡蛋和大米跑去集市卖了买烟抽。我记得我第一次赚到五毛钱，我用它买了一包香烟，接着一支一支地抽，直到把它抽光。你想想整整一包烟哩。抽烟是我的一大恶习，我还赌博，但未成癖。这事儿我应该感到高兴。或许是我唯一值得表扬我自个儿的志方吧。其次是喝酒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而男人们从未动过我的心。我最不惯的是那些把男人当成神、一切最伟大的造物主的痴情女人。其实，男人不过是一个有着男性生殖器官，而且说话常常迟钝而笨拙的白痴。由此可见，他要去的地方，要么是下地狱，要么是上天堂。”
这时，喻小华笑起来。顿时。这笑声在办公室里令所有人听见震惊半天。她又说，“看看，我的话让你震惊了吧！我不仅让你感到震惊，我还触犯了你的自尊，是不是呢？要不你把那二元人民币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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