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行云
师父说：“救死扶伤是医者的天职。”
他本来也这样认为没错，也听话的遇到病人就医。
可是当病人多得连他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时，他开始怀疑师父的话了。难不成医活了别人就要累死自己。
而且他还发现了最要命的一件事，就是他没有耐心，连号脉的耐心都没有。
从那之后，行云就一直窝在小阁里，轻易不走出一步。
如果不是知晓告知四圣令已出，想必他还在他的小阁里过着轻闲日子。
一路上忙着赶路，只想快点到烟花楼的行云，在行至半路时，遇到了一场活生生的杀人戏码。
那群杀人的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就大开杀戒，而且是杀完就走，一点也不留恋。
师父说如果遇到病人就一定得医。
他皱着眉看着躺在身前的人，心想，最好你死了，瞧你这一身伤，大概要用好久的时间。我还要赶路，千万别耽误我的时间。
不知是这人命不该绝，还是老天故意坑他，居然剩了一口气给他。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医了他，麻醉太麻烦，干脆直接动手吧，说不定这个人已经没有知觉了。
能省的步骤一概省略，能简单处理的决不浪费一点时间。然后在他的耐心早就没了的情况下，他还是救活了他。剩下的事一概交于门子们处理。他又开始赶路，而且是不吃不睡，连夜赶路，只希望自己快点到烟花楼，不要再遇到病人。
如果知道不吃不睡换来的又是两个死人，那他绝对不会那么做。
行云怒瞪着前方不远处，刚好“死”在他进城必经之路的人，心里不爽到了极点。
要过去吗？要不要等他们死了再过去。可是他们如果和上一位一样，生命力旺盛，他该怎么办。
再怒瞪了半个时辰后，行云突然看见上下相叠的两具“尸体”中，位于下方的那个人手上好像有个他们家的东西。
他走近，拉起他的手，果真是流水的信物。
行云认命的叹了口气，号了两人的脉搏，还好，都活着。只是在晚些，上面的那个可能就要不保了。
真是的，带着他们家的信物居然还伤成这样，是他四圣门名气下降了吗？
他拍拍朵朵的脸，拍醒她后，很有责任心的问，“先救谁。”
行云心想，最好他说救自己，这样很有可能就不用救另一个了。
天不遂人意。朵朵艰难的吐出两字，声音不大，但足已听出。“救他。”
风不止保证，他绝对是痛醒了。他睁开眼睛，无力的看着在他身上忙忙碌碌，不知是在折磨他还是在救他的人。
看着风不止醒了，行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就是有本事，能从阎王手里抢人，接着拍拍手，准备去救下一个人。
“她呢？”风不止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身。
“如果你不想在经历刚才的痛苦，最好躺着别动。”深知自己“急救”下的人承受的是什么样的痛苦，行云出声警告，他可不想再重新为他绑一回绷带。
“她呢？”风不止不听警告，坚持知道她的消息。
“如果你再动，我就杀了她。”知道他的弱点，行云加以利用，然后收到了满意的效果。
“别让她太痛苦。”风不止闭着眼睛恳求。
“如果我说我的止痛药，只够一个人的……”行云恶作剧的问
“给她。”不等行云说完，风不止已给出答案。
行云撇撇嘴，不再多话。如果再玩下去，流水兄弟的“人”就要完了。
在风不止强烈的要求下，还有流水信物的双重条件下，行云极为痛苦的救活了她。
看着昏迷中的人，行云长舒了口气，终于在自己即将逼疯的前一刻保住了他，不，是她的小命。
行云看着朵朵那一张苍白的脸，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有趣，流水居然会将自己的信物送于一个女人，看来这女人不简单呢？
既然救了流水的人，要和他要什么奖励好呢？二十个武林高手好不好，这样每次出门，就不怕有“死人”拦路了。
想到以后有可能不再有死人拦路，行云一扫刚才救人时的痛苦，热切的期盼朵朵快点醒过来。
行云怒瞪着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朵朵。
他的耐心早就没了，如果不是为了以后，他才不要在这等她醒呢？
要不要摇醒她，或者痛醒她。
想了N种办法，却没有采取行动的他，只能继续恶狠狠的瞪着她。
如果真的痛醒她，她去和流水告状怎么办？
在行云即将放弃的前一刻，朵朵终于醒了过来。
“他呢？”
“死了。”居然睁开眼想的就是那个男人，她怎么对得起救她的大夫和流水。
“死……了。”朵朵平静的重复他的话。心好难受，强忍着，最后泪还是涌了出去。
她有多久没流泪了，十年，还是打自己知道什么是现实后就不再流了。
看着女人麻烦的泪，生怕她哭起来没完没了的行云没好气的说：“活着呢，活着呢。赶紧收起你宝贝泪水吧！”
“你骗我，你是谁？”朵朵不高兴的问着。居然骗她，还把她骗哭了，她讨厌这个人。
“我是救你的人。”这是什么口气，让人不爽。
“不信。”朵朵冷冷的说，压根就不信。
听她说不信，行云有些生气。这么一来，他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了吗？亏他还“好心”的等她醒过来，顺便照顾她的男人。
眼看着二十个武林高手即将离他远去，行云终于认真起来。
“我叫行云，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报上名号，应该会有效果。
“没听过。”只有骗子才喜欢夸大其辞。神医，亏他说得出口。
行云咬着牙，怒瞪着她。
是他太久不医人了吗？名气削减到已经没人知道他了。
“你……”他现在开始怀疑流水会将信物给她。“你手上的玉坠哪来的。”
“抢的。”
“从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手里？”一个不会武的人能从武功第一的流水手上抢东西吗？
“你认识流水？”
“女人……”他想问她和流水是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
“女人？你看见了我的身体。”压根就不信是他救的自己的朵朵口气如千年寒冰。居然被个陌生人看了身子,要杀了他吗？还是等她身体好了，把他打失忆？行云，她记往了。
“我是大夫。”不脱衣服怎么救人。
“如果你是大夫应该知道现在病人需要的是休息。”
“那你好好休息吧！”行云终于气得拂袖而去，去他的二十个武林高手吧！他放弃了，照顾她他不疯了才怪。
老规矩，交由门子们照顾好了。
四圣门的四位主子聚在这怪人城的烟花楼已有一个半月，也没见到那四圣令出现。
追月不住的拨弄着手中的金算盘，算他不在主事的这段日子里，损失了多少银子。
银子啊！我那银子啊，看着损失的数目。追月瞪大了一双眼，恶狠狠的看着还在吃东西的知晓。
“吃吃吃，你知不知道，你吃的东西全要用银子买回来。”追月不悦的吼叫。
“我又没花你的银子。”小气鬼，花自己钱也不行。
“你的银子就不是银子了。”这么不把银子当银子花，一想到自己的损失，他把错全怪罪在了这个叫他来的人身上。
“你在气什么？”知晓不怕死的问。
“人呢？要我们见的人呢？难不成你要我在这看你吃东西，看上一年吗？”他等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损失还有可能括大。他的银子啊！
“不是说了，要等。”知晓仍旧慢悠悠的说。
“等等等，还要多久。”
知晓没搭话，拈指掐算起来。
“多久。”追月一脸期待的问。
“不知道。”
“那你刚才在算什么。”追月嘴角抽搐，敢肯定答案不是他想听到的。
“我刚才好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半炷香后会拉肚子，而且……”知晓一顿，“半炷香后，茅厕那里会有很多人急着方便。”说完知晓一溜烟朝茅厕跑去占位子。
朵朵看着已经完全伤好，行动自如的风不止不说话。
风不止似乎也再思考着什么。
“还要送我回西子谷吗？”朵朵终于开口问，想知道他的决定。
“……”
“我知道了。”朵朵沉脸，什么活着就在一起，原来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和我走，会死。”经历了这些，她该躲得远远的才是，难道她真的不怕死吗？
他把说过的话全忘了是吧！什么还活着就在一起，果真是说着玩的。
越是平静，内心越是不安。她为了他都不想回去了，他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回西子谷吧！我离开好久了，也该回家了。”她有些赌气的说。
“……”她要回去？不要，下意识的，他说：“我带你走。”
看着他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朵朵有一丝心慰。回家吗？那里有多多。可是这里有风不止。他会对她好吧！
出乎意料的，一路上没有半个挡路的。平静的就好像之前的打打杀杀全是一场梦而已。
风不止暗自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她总是平安的。
只是一想到她要回去，心便会痛，风不止看向怀中熟睡的她，他还能这样抱她多久，还能陪她多久。这么想来，他突然放慢了脚步，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怎么，有杀手？”见他停下，她机警的看向四周。打他们伤好出发后，就再也没遇到半个狙杀的人，说来还真是奇怪。
可是看了又看，周围平静的和平常没有两样。她奇怪的看着他，发现他的表情似乎很痛苦。
“伤不是好了吗？”她紧张的问，难道是连日来一直抱着自己飞来飞去，旧疾复发。
她熟练的解开他的衣带，却被他拦下。
他攥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头，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朵朵任他按着自己的手，感觉那熟悉的心跳，有心跳，还活着。
那一箭差点射在了他的心脏，是啊！他为了替她挡下那箭，差点死了。每当她替他换药，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时，总会心痛万分。想着想着，她鼻子又酸了起来。
自从她说要回去以后，他就不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
风不止睁开眼，看着她。
师父，师弟说他的性子清冷，无欲无求。他本也是那么认为的，可是现在他有了想要的，他想要她。
“我变了吗？”他问。
变了吗？她看着他。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个会保护她，会对她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的人，变了吗？她想着初次见面时的他。
是啊！变了吧！
朵朵点了点头，强撑着一丝笑说：“或许变的不只是你。”她也已经变了不是吗？
他看着那朵笑花，突然吻了下去。一个霸道不容反抗的吻。
是的。他变了，变的有欲有求了。
“如果……我要好久才能弄清身世，你也要一直陪着我吗？”
朵朵仍没从那吻中缓过神，傻傻的点了点头。
“记住。”那他就一辈子弄不清身世好了。
不回西子谷也好，不知道身世也好，只要有她。
既然他已经变了，就变的彻底好了。他不想放她离开。即使死，也要死在一起。
现在他要做的，是找出那些要杀他的人的幕后主使者，然后除掉他。
朵朵看着风不止突然坚定的目光，明白，他又做出了什么决定。
“朵朵，我变了。”他平静的说。
“嗯，”朵朵点头。
“你的世界有对你很重要的人吗？”他问
朵朵想想，点了下头，多多。
“那我就变得比他更重要。”
他朝她一笑，暧如春风，轻轻又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同进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切只为她。
朵朵一愣，刚刚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变得比多多更重要？
风不止要去的地方还是怪人城，要找的人也还是知晓，只是目的不再是为了自己的身世。
他冷着脸看着又冒出来杀他的人，只是一个眼神便吓跑了所有的行刺者。
自从鬼庄和千门两大杀手组织莫名其妙的退出后，来杀他的人又变成了之前那些不入流的小人物。
他看向依旧在他怀中安睡的朵朵，那群小人物是伤不到他，却能伤到她。如果不弄清是什么人要杀她，他一直都得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到了。”声调依旧平淡，内心却多了份温柔。
“嗯。”朵朵揉了揉眼睛，看着城门上写着怪人城三个大字。“放我下来吧！”
风不止放下她，手却依然牵着她的。
朵朵四处张望，随后指着一家叫“六福”的客栈说：“我们就住这吧！”名字不奇怪，应该不会遇到那么奇怪的掌柜了。
两人进了客栈。朵朵一愣，随后就要退出去。
掌柜的先一步拦住了去路，
“二位，城里就我们一家客栈，而且我们物美价廉，服务到家，绝对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名店。“
朵朵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想，城里就这一家客栈的话，想不数一也不行啊！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嘛。
“二位从美人城来？”掌柜问。
“真不愧生着同一张脸，连问的话都一样。”她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五行掌柜的不承认他们是双生子，原来是三生子。
“我不认识叫八卦的长舌家伙。”六福掌柜急忙撇清关系。
“那想必美人城的五行你也不认识了？”这么一看，倒真是兄弟呢！脾气都怪的可以。
“我哪里认识那个冷言无语的家伙。”
“真的不认识？”骗人都不会骗。
“不认识，那个长舌的不是我弟弟，无语的也不是我哥哥。”
呵呵，好玩。朵朵笑着又要和他说话。一旁的风不止却抢先开口：“一间上房。”看着她和别人有说有笑，他心里还真是不舒服。然后，拦腰将她抱起，像是在宣布所有权一样抱去了房间。
“休息一下，我们出去找人。”
“去找地知吗？”
“你们要找地知？”前来上菜的六福掌柜一脸无害的笑，他保证他不是偷听，他是真的来送菜。
“你知道？”朵朵问。
“五十两告诉你地知在哪？”掌柜的仍是一脸笑，有钱赚他当然开心。
朵朵掏出一张银票在六福掌柜的面前晃啊晃，一脸笑意的说：“钱在这，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拿走？”
六福掌柜的笑容更大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就是，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他虽不是真的地知，但好歹也在这里生活了好久，对此城还是极为了解的，所以人送外号小地知。
朵朵眯眼，一脸严肃的贴近他问：“你不问我们找他做什么？”
“还不就是找东西嘛。”六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是来杀他的！”朵朵表情诡异的说。
六福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他看了看朵朵，又看了看风不止，又看了看那张银票，最后……
“那张银票是我的，我觉得在我死之前有必要澄清。”不巧，他还是那个地知的朋友，既然是来杀朋友的，他当然得帮忙挡下。不过那张银票可已经是他的了，就算他死，它也是他的遗产。
“你没骗我？”
“用我六福客栈担保。”
“那……”朵朵看向风不止，“你可知道知晓在哪？”风不止已把来怪人城的目的告诉了她。
“又是知晓。”六福掌柜一脸吃味的样子。“为什么来怪人城的外人全是来寻知晓的。”
“他在哪？”朵朵急忙问。
六福掌柜眼看着银票。
朵朵立刻把银票给了他。
六福手一指，说：“看见没……”
朵朵跟着看过去，可是对面好多人。
“那些……”
“嗯。”没想到这么顺利。
“全是来找知晓的。”
“嗯。”朵朵刚附合的点了下头，随即瞪像六福掌柜，没耐心的说：“快说。”
六福手又一指。
朵朵看过去，只见牌匾上写着“烟花楼”三字。
“就在那里。”
风不止也看了过去，随即皱起眉。
六福一脸了然的说：“知晓就在那家妓院，而且是千金难求。”
“她是妓女？”朵朵一脸愕然。
“他是那群娼妓的主。”头一次听人说知晓是妓女，还真是有些惊讶。
“原来是老鸨啊。”朵朵了然，老鸨之前还不是妓女。
“……”六福没再解释，拿着钱，退了出去。
“我也要去。”朵朵嘟着嘴嚷嚷着。
“不行。”不能让她去那种地方。
“那你也不许去。”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是去找人。”
“我是陪你去找人。”
“……”风不止不语，直接点了她的穴道，连同哑穴一起。“好好休息，想必你也累了。我马上就回来。”
风不止足尖一点，从窗子直接出去。他得快去快回才行。
“公子在吗？”六福掌柜的一边喊着，一边已习惯的开了门。
看着有人进来，朵朵立马用眼神示意他过来。
“睁着眼睛睡觉不好。”六福说完，在朵朵身上点了几下，解开了她的穴道。
“没看出来，你还会点穴。”
“我有学过。”六福一脸正经，字正腔圆的说。
“你来干什么？”她可没忘他连门都没敲就冲了进来。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知晓脾气很怪，要见他不容易，可是看起来，好像晚了。”看样子另一位公子已经去了。
“怎么个怪法？”风不止虽已经过去了，但似乎不一定能见到。
“上上上个月，有个王姓的财主来请知晓寻人。知晓开出一字千两的价格，王财主答应了。结果知晓说了一大堆废话后，才告知那人的下落，坑了那财主一大笔钱。然后，上上个月，又有个财主来寻人，自己开出一字千两的价格，结果知晓看都没看他，就把他给扔了出来。然后突然宣布，他有要事要做，不方便见客……”六福一顿，又指向外面说，“那些人就是因为见不到知晓，才越聚越多的。”
风不止是从一扇开着的窗户进到烟花楼里面的。打探了许久，才从几个送糕点丫环的闲聊中得知知晓的位置。
他一路跟了过去，然后如愿见了他。
知晓看了他一眼，随口脱出“麻烦“两字，便从窗户飞了出去。
风不止紧跟着也追了过去。
知晓一边用轻功跑着，一边朝身后的风不止大喊：“我最近不见客，公子还是请回吧！”真是怪了，师傅不是说这轻功是最上层的吗？怎么今天失灵了。
风不止不说话，仍旧执着的追着。
只会轻功的知晓马上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后，又说：“你不要再追了。”
“你不跑，我就不追。”风不止终于回了他的话。
“那好，我不跑了。”说完，还真的停在了一棵树上。
“我有事要问。”风不止冷冷开口。
“不是说了，最近不见客。”
“想杀我的人是……”风不止也不理他，刚问出口，发现那边树上的人已经堵上了耳朵，嘴里还嚷嚷着：“听不见，听不见……”
风不止倒也没生气，只是一弹指，知晓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落地后的知晓没有哇哇大叫，甚是平静的说：“我饿了。”刚跑了那么久，不饿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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