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失去之后
宾馆的房间里,早早在宽大松软的床上蹦着,意外的见到我,他很兴奋,止不住的开心。所谓的母子连心,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吧。
看着他,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假使我正行走在漆黑的夜,未知的前方是令我胆寒的一抹黑,那早早就是我头顶的唯一一颗天星,只要有他的那点明亮,我的前路就不会茫然。
他叫着我小姨,咯咯笑着,稚气童真的声音宛如清晨婉啭悦耳的鸟鸣,那样清脆,仿佛可以劈开任何的浓雾,再沉寂的世界,因为有他的声音,似乎都能被唤醒并且变得鲜活灿烂起来。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抱住他,和他一起笑做一团。
谢丰站在旁边,看着我们母子嬉闹,忽然就丢一句:“那家伙真有福气,有个这么像他的儿子。”
我顿时像从云梯里滑了下来,心头的喜悦立时灭了一半,站起身说了一句:“你帮我看着早早,我去洗一下。”就去了卫生间。
因为是空身来的,没换洗衣服,所以我只简单的洗了个脸,用热水冲了下脚就出来了。
一出洗脸间的门,就看见早早正抱着我的手机,不知在和什么人通话。就听见他奶气的童音:“我叫早早,是早晨的早。”
然后又说:“陆叔叔的陆,是金鹿的鹿吗?”
我浑身一惊,望向谢丰,他嘴角抿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我立即发怒,低吼向他:“你在干什么?”
他压低嗓门,痞里痞气的回答我:“不是我打的,是莎莎打来的电话,我替你接了,顺便也叫陆东霖来听一下。”
我瞪着他,他只恶作剧的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这家伙是个危险份子,心态似乎比我还差,我赶紧从早早手里拿过电话,说:“小姨来接。”他倒也没犟,就把电话给了我。
我“喂”了一声,电话里安静了几秒,传来东霖的声音:“你表姐的孩子很可爱。”
我胸口一滞,说不出话。
他又说:“你怎么又去了上海?”
我把心情收拾好,放平语调说着:“临时有点事。”
“谢丰陪你去的,是私事吗?”
停了一下,我才“嗯”了一声,骤然感觉和他的对话进入一个死胡同,没法继续下去,就说着:“你把电话给莎莎,她是不是有事要找我?”
他忽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在公司加班,莎莎来看我。”我觉得有点突兀,仿佛他在向我解释,此时此刻,他和莎莎是在一个这样的场合,而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
确实,如果他不说,夜这么深,我一定会猜测他们两是在他家或是其他类似的地方。
然后他才把电话给了莎莎,莎莎劈头就问我一句:“你和谢丰在搞什么名堂?”
我有点不明白:“怎么啦?”
“半夜三更的你们俩跑到上海去鬼混,不要怪我多心,谁都会觉得你们有问题。”
我觉得冤枉:“我又不是单独和他在一起,我和他能有什么事,你不要瞎猜。”
她回一句:“你回来我再和你谈,电话里不多说了,挂了。”就切了电话。
我的心情原本才刚刚好转,因为这个电话,又变得沉重了。
莎莎和东霖,是我不得不面对的两个人。隔着这么远,我还是没躲掉他们。但是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不是吗?我必须走下去。
谢丰回了自己的房间,早早在我怀里睡着了。他小小的身子,像个炭炉子一样发散着绵绵不绝的热能,我搂着他,感觉自己搂着个太阳,浑身都温暖起来。
我似乎有了力量。
我问自己:陈玉,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面对莎莎和东霖以情侣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吗?
不光要走出失恋的阴影,还必须要有祝福他们的勇气。我需要支撑,也需要直面的勇敢,而这,我只能在怀里这个小小的身子上去寻找。
我感到庆幸,幸亏有他,我的孩子,早早。
第二天我和谢丰搭了早班飞机回了A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我迟到了一个多小时,但是,没有翘班。
我好像复原了,从梅雨季走了出来,耳边不再萦绕淅淅沥沥的雨声,我不太去想东霖,似乎又把他隐在了心的某个角落,只要不见到他,不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可以过的很好。
如果莎莎不来找我,也许,我真的可以假装忽视了他。
她是中午来的,我还在上班,正好是午餐时间,我跟何丽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她去了商场八楼的美食城。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我买了两盘份饭,和她坐了下来。
她有点情绪低落,刚见到她我就发觉了,我做好了思想准备,等着她诉说。
没想到她先问我和谢丰的事:“你们俩没什么事吧?谢丰可是有女朋友的,你别忘了。”
“要有事早有事了,还等到现在,我和他就像姐妹。”我一句话总结和谢丰的关系。
“也许就你这样想,不要怪我没提醒你。陈玉,”她看着我,“我一直想问你,这几年你就没找过男朋友吗?”
我必须撒谎:“找过,合不来,都吹了。”我转移话题,“你今天找我不是为了和我谈这个吧?”
她眼神一黯,无精打采的拔着米饭:“要是我说,我和东霖之间出了问题,你会不会相信?”
我只能问她:“出了什么问题?”
“东霖变了。也许是我太自信,忘了我们已经分开了五年多。他变得不太爱说话,都是我在说,他只听;他也不像原来那样热情,现在好像都是我在主动拥抱他,他只是不拒绝我而已;而且,他一次也不带我去他家,好像他家里藏着个女人一样。”
她抬头望着我:“陈玉,东霖会不会真的有个女人?”
我僵硬的笑一下:“要是真的有,你会怎么做?”
她的态度那样坚决:“我不会让步,我这辈子就认准东霖,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一个人。”
大约我的脸色有点异样,她说道:“是不是吓到你了?但我真的再不想放开东霖的手了,我受够了想念他的滋味,我再也不要体验了。你懂我的这种心情吗?”
我说着:“我懂。”
是的,我懂,我最了解他们的过去,所以,我懂;我和她一样在爱着,所以,我更懂。
她忽然又说:“其实,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对你诉苦,我是想让你帮我劝劝东霖。”
我微微的有点吃惊:“劝他。。。什么?”
“我妈知道我是为了他离婚的,她现在已经不反对了,她让我外公出面请东霖来我们家坐一坐,但是,东霖不愿意去。我和他说了几次,他都不愿意。我外公有点生气,一般人想巴结他都巴结不到,他说东霖不给他面子。”她皱着眉,看来是真的被这个问题困扰了。
“陈玉,你帮我劝劝东霖。我知道我妈当初那样做伤了他的自尊心,但现在我妈已经在主动示好了,你帮我劝劝他,让他原谅我妈吧。”
我知道自己接了个艰难的任务,抑或完成不了,但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翻来覆去想了几天之后,我决定用电话解决这件事,不见面,一样可以劝他。至于会有什么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了。说到底,我只是完成莎莎的任务而已,我没有信心说服他。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在他刚刚下班的时间给他打电话。
电话刚拨通我就后悔了,我竟然忘了,今天是周末。但是来不及了,他已经接了,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好像就在我耳边说话。
“喂。”
我嗫嚅一下:“东霖。。。”
他很快的“嗯”了一声。
“我要和你谈件事。。。”
他一下打断了我:“我们见面说。”
我顿住,我不想见他,我不想失眠,我想好好睡觉。停了一会我才开口:“我们就在电话里说吧。”
他也顿了一下:“。。。什么事?”
“莎莎前几天来找我,说你不愿意去她家,她叫我。。。”
“我们见面谈。”他又打断我。
我顿时说不出话。
“我们在‘一锅鲜’酒店见面,离你那儿不远,要不要我来接你?”这是A市有名的水煮鱼酒店,以麻辣著称,离我住的地方只有一站路。
我只好说:“不用,我自己来。”
“我大约半个小时后到,你慢点出门好了。”
我“嗯”了一声。
如果我没记错,这好像是两年来东霖第一次单独邀我在外面进餐。以前的每个周末,我们都是在他家自己做饭吃,即使有时两人都不想做,也是他去买外卖回来吃。我们从没单独出去吃过饭。
我没有学会故意让男人等我,所以半个小时后准时到了,东霖竟然比我先到了,正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等我。
我走到他对面坐下,他看着我,不知是不是由于餐厅暖色调光线的作用,他的眸光仿佛格外的柔和。
微笑一下,他说着:“我已经叫了一锅水煮鱼,你不是爱吃鱼,又不怕辣吗?这做的最地道了。”
我只能报之以微笑,其实,最近我不敢吃辣,虽然我很爱吃。
一大锅红汤鱼很快上来了,诱人的香气扑入鼻中,我的味蕾开始萌动,很想吃,但是,我不敢吃,只尝了一下。
东霖马上发现了,他停下了筷子:“怎么了?不好吃吗?”
我赶紧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不吃?”
我尴尬了:“。。。不能吃。”浪费了他的一片好意。
“为什么不能吃?”他在刨根问底。
我嗫嚅半天,不得不说了,反正和他也不算不熟,他也多少知道一点:“最近。。。痔疮在发作。。。”说完还是不好意思了,毕竟一个半月没见面了,多少还是有点陌生感。
这个毛病,其实是怀早早的时候落下的,前段时间情绪不稳,就复发了。
东霖定睛盯着我,眼珠一错不错,竟是亮晶晶的,过了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随后就招手叫来服务生:“买单。”
我看着那锅还没动过的鱼:“你可以吃啊,不要浪费了。”
他站起身,拉住我胳膊把我拽了起来:“我们换一家,去吃你能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