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走后,王夫人等也陆续离开了。凤姐又对紫鹃等嘱咐一翻,亲眼看着丫鬟把药喂进去,才离去了。紫鹃和雪雁是寸步也不离地守在黛玉的床边,直盼望姑娘能早点醒过来。直到掌灯时分,黛玉才幽幽地醒来,紫鹃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外头小丫头们听见姑娘醒了,也都很高兴,急忙把煮好燕窝粥端了上了。
紫鹃一手扶着黛玉,一手端着茶碗,雪雁捧着痰盂,待黛玉漱过口后,才喂姑娘吃粥。无奈黛玉太虚弱了,只吃了几口就说什么也不下咽了。两个丫鬟苦劝着,黛玉只是不出声。紫鹃正在着急,忽听小丫头回说宝二爷来了。她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请宝玉帮忙劝劝姑娘,好歹再吃点东西。
再说宝玉,此翻上学已不比从前,况且先生又得了贾政的特别关照,对宝玉也是与以往不同。先生不知宝玉的心理已经有了变化,还当他和以前一样顽皮,应付,故出了两道题目让他做。其实无非是以“后生可畏”、“吾未见好德如好色也”之章节来警戒顽劣之心,定其歪偏之性。
宝玉亦知先生苦心,也就认真的答了。因想着昨日妹妹的话,和自己立下的誓言,也就安下心来学了这一日。直到先生来催说,该回去了,他才知道,满学堂里就剩下他自己了。见宝玉能如此用功,跟着他的李贵,茗烟也都很意外,也很高兴。毕竟主子肯上进,他们也可少挨些老爷的骂。
宝玉回来先见过老太太,听说林妹妹病了,心里一惊,暗想一定是昨天谈起了姑爹,又勾起了她的思乡、思亲之情,伤心过度才会病的。因心里惦记着妹妹,匆匆别了贾母,又到王夫人的屋子里晃了一下,便出来了,忙忙地向潇湘馆跑来。也来不及等丫鬟回报,径自向里间来看黛玉。
只见昨日还好好的林妹妹,此时却娇喘微微,面如死灰一般。这一看吓得宝玉流下泪来,也不顾旁边的丫鬟,一双手紧紧地握着妹妹冰冷的手,对妹妹说到:“好好的,一天工夫竟然病成这样!我知道,都是妹妹为了劝我,引起了思亲之痛,才会有这一病的。若是能减轻妹妹的病痛,就是让我少活几年我也愿意的,只求妹妹,要爱惜自己,凡事快慰些,也好让身子早些好起来。”
黛玉也知道自己是因过度伤心才会引起旧疾的,而且有了父亲留给自己的珠子,料也没什么大碍的,只要调息几天也就好了,姑而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听到宝玉如此说,她到吓了一跳,这冤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又想到他下学来就匆匆地赶过来看自己,心里一暖,眼泪早就流了下来。
黛玉一面哭一面挣扎着说:“好好的,你咒我么?我宁可生一辈的病,也不会让你为了我少活一秒钟的。”说完,哭得更伤心了。
宝玉忙说到:“我是看妹妹病了心里急,说话也就忘了忌讳了,可那也是我的真心话,可知妹妹在我心中的分量!”
黛玉点点头,她哭了一夜,昏迷了一天,已经是再虚弱不过了。
看着黛玉柔弱的样子,宝玉的心都碎了。他心疼地把妹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她。等好她稍稍平静了些,才吩咐紫鹃把热好的粥端过来,他亲自喂妹妹吃。黛玉虽然不想吃东西,但是却宁不过宝玉,或者说不忍心拂了宝玉的一片心意,勉强吃了大半碗粥,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宝玉见差不多了,也就不再为难妹妹。
宝玉怕黛玉刚吃过东西,躺下了不易消化,就让妹妹靠着自己坐了一会。黛玉自从父母去世后,还从来没有真正体会到如此温柔,如此温暖的怀抱!她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可是片刻之后,黛玉想到二哥哥上了一天的学,已经很累了,又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别说那边要着急,惦记,就是哥哥也早该回去吃饭,休息了。于是黛玉不舍的推开宝玉说:“我没事了,哥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上学的!”
宝玉更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离开黛玉,无奈黛玉坚持着,他也知道袭人她们也一定早就着急了。他看着妹妹说:“我白天没时间来陪妹妹,只能晚上下学后再来看妹妹了,妹妹也要自己保重,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只要妹妹说出来,我一定竭尽全力地为妹妹去班。只是妹妹别一个人闷在心里才好。”
黛玉正想说,我能有什么事呢,忽然想起了父亲的信,信里提到的林叔叔。自己离开是虽然只有六岁,但是对林叔叔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他和父亲一样和蔼慈祥,而且还比父亲多了一分宠爱。等到后来送父亲去扬州,也都林叔叔亲自料理的。父亲说有事可以找林叔叔的,现在虽然没事,但是她还是想见见林叔叔。
想到这黛玉对宝玉说:“我在这里已经好几个年头了,这些年也没能在父母坟前进过孝,家乡的事都是林叔叔在帮忙料理。我本来该亲自向他道谢的,可是一来我女孩儿家的不方便联系,二来不怕外祖母和舅舅舅妈,多心,所以这些年竟不曾来往。宝哥哥要是得空能帮我给林叔叔捎个信,就说黛儿很感谢他照顾我父母,黛儿也很想念他的。只是求哥哥千万别和别人说,省得大家又说我矫形,没良心,有着这俯上这么些人疼着还想着林家的人。”黛玉说完又命紫鹃拿了几十两的银票给宝玉,又嘱咐他不要和家里要任何钱,这些来回足够了。
宝玉知道黛玉凡事都想的周到,也就不在推辞,接过银票答应了下来。又向黛玉要了苏州林叔叔的地址才回去了。
黛玉料的不错,家里袭人等也不知道出来看了多少回了,明知道宝玉在潇湘馆,可是却不敢来找了。满腔的怨都算在了黛玉的头上了,如果不是黛玉够着,宝玉早回到自己的身边了。此时的袭人恨不得黛玉明儿就死了,她才甘心。要说女人的嫉妒是多么的可怕。
大家好不容易才包宝玉盼回来,赶紧围过来侍侯。众丫头都不知宝玉已经改变了心性,还和以前一样和他玩闹,宝玉只是不理。晚饭后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谁都不得进去。大家以为他要用功读书,也不多劝。只是说:“早知道这样用功可早就好了!再努力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学好的。”见宝玉不理采,也就各自玩闹去了。袭人尽管不自在,也没被的办法,只得由他去了。
宝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是为了给林叔叔写信。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此人,这样贸然写信也的确难为了他。可是一想到妹妹,他的心就立刻柔了下来。拿人心比自心,如果是自己离了家,到了舅舅俯里,那里就是对自己再好,自己也还是会惦记自己的家,也希望立刻回到自己的家里才好。妹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妹妹的家里没了父母,无可奈何才住在外祖母家里的。其实妹妹的家里还是有很多人的,林叔叔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离开自己的家这么多年,妹妹怎么能不想家,不想家里的其他亲人呢?于是宝玉提笔写到:林叔叔在上,小辈乃黛玉之表兄宝玉,玉之卤莽,望叔叔见谅!妹妹在俯中常常念起林叔叔,感念您对林家多年的照料,思念之意逸于言表。妹妹闺中不便往来,托玉向林叔叔问候!若偶尔进京,定到弊俯一见,也了却妹妹思念之心愿。贾宝玉,拜谢叔叔!”
宝玉写好书信,又仔细看了几边,觉得没什么不妥了,才写好封皮,装进了书包。
一夜无话。第二天,吃过早饭,拜别过老太太,宝玉照常去上学了。待到离了两俯半里多路时,宝玉停了下来,他要李贵在旁边等着自己,叫过茗烟问到:“这些年你一直跟着宝玉,宝玉我对你如何?”
茗烟见宝玉如此问自己,知道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忙说到:“二爷对小的恩重如山。二爷自己能做的事情从不劳动小的,二爷的东西,只要小的们喜欢,不论贵贱,二爷都舍得给我们。更让我们感动的是二爷从来不把我们当奴才,虽是主仆之名,却是兄弟之谊!”
宝玉见他如此,就对他说到:“我现在这里有一封信,要送到苏州去,你辛苦一趟如何?”
茗烟说到:“二爷的事,小的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办好的,何况只是送一封信。”
宝玉从怀里掏出黛玉给的银票,连同书信一起递给茗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一路就辛苦你了。”宝玉又让茗烟骑上自己的马,一路南下而去。
宝玉只说让茗烟出去办事,自己依旧跟着李贵去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