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牧星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楼兰因为失去玲珑心,一夜之间不复存在了。他明明看着整个绿洲在一瞬间沦陷下去,飞溅起迷蒙的一片。
为什么她没有葬身在茫茫的黄沙之中。牧星寒感到些许的安慰,她还活着,他的愧疚少了一分。
“怎么,不认识我了?”纳兰霜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她的身后依旧习惯于那四个紫衣女子。
短短的七个字,在咬牙切齿中出现,弥漫着可怕的气氛,似乎要将一切吞噬。
牧星寒感受到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女孩了,她的心已经被蒙上了厚重的阴影,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如果不是自己意外的闯入,她的无忧的生活还在继续,又怎么会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可笑,她已经没有家乡了,她的家乡已经被自己摧毁了。
牧星寒摇头,冷笑,不屑。
他只不过是在装,他不想在最后的时刻,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要坚强地走过。
“那么我来提醒你。”纳兰霜的嘴唇开开合合,一直愣愣地瞪着他,道,“是你,骗了我,是你,拿走了玲珑心,是你,毁了楼兰……”
她的眼神如同一把把的利刃落在了牧星寒的身上,划开了一道道无形的伤口,他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道:“够了,当初我就提醒过你,你救了我,会后悔的。”
“我真后悔没有听父王的话。”纳兰霜对于这个陌生男子产生一种厌恶,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竟然可以这么漠视。
牧星寒转身,道:“说完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不行。”纳兰霜勒令,伸出手道:“把玲珑心留下,你根本不配拥有这么圣洁的信物。”
“我已经扔了。”牧星寒不想让她知道玲珑心的下落,她不会是宫主的对手,既然是幸存者,怎么可以在一次跨入死亡之线。
“你说什么?”纳兰霜对于他的作风已经到极点了,愤愤道,“今天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不会让你从这里踏过去,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过去。”
话音刚落,四个紫衣女子腾空跃起,敏锐而不失优雅,逼迫过去。四把银色的剑,显现出粼粼的寒气。
牧星寒清楚地意识到,此时自己如同水上的浮萍,波浪轻轻的一个击打,就会破碎,他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再也不是那个人人畏惧的杀手,只是凭着一个信念坚持到现在。
一个避身,躲过了来势汹汹的剑,以一敌四,这根本是自寻死路。不能露出一点破绽,牧星寒不停地告诉自己,他还有一个心愿,他还要再见一眼蓝水哲,他现在还不想死……
四人脚尖触地,再一次袭来。
牧星寒一个下腰,头发触及了地面,掠起几片树叶,从空中又落了下来,划过自己的眼角。
他为什么不出手,难道……
见他如此地力不从心,又这样步步为营,似乎想要掩盖什么,黯然的脸色,肯定是受了很重的伤。
机会来了,仇终于可以报了,宛玉已经感受到了。
脱离了其余的三人,握紧手中的剑,积聚了全身的真气,刺了过去。
真是厉害,这么快就被对方看穿了,牧星寒已经来不及躲散了。
他举起双手,挡住了飞来的剑。剑锋划过,速度渐渐变慢,最后终于止住。
鲜红的血沿着白皙的手而下,带着粘粘的稠度,一滴一滴地下来,溅在黄土上,慢慢地渗开,然后恰当地融合,只是还残留下一点点的印记。
宛玉下意识看了牧星寒一眼。
脸上的每一个部分开来看都是那样的精致,有着女子一般的俊秀,然而恰当比例地合在一起,流露出一阵不凡的傲气。
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的事,宛玉几乎有点不相信,因为他眼神中的东西很珍贵,他不应该会这样毁了一个民族……不应该——
强烈的愤恨再一次袭来。
宛玉握紧手上的剑,用力。
剑再一次向前滑动,尖端碰触到了衣衫。
牧星寒显现出狰狞的表情,他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死。
抬头,轻声恳求道:“再给我一天的时间。”
宛玉愣了一下,她怀疑出现了幻觉,眼前这个不知冷热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是在求自己吗?
握剑的手一下子软了。
没有想到,一时的走神,却出现了空子。牧星寒只是轻轻地在宛玉的左肩上一点,她被点穴了,不能再挪动分毫。
宛玉吃惊地看着他,却支不出半点声来,手中的剑滑落。
当纳兰霜看出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牧星寒早已经离她好远了,根本就追不上他了。
牧星寒并不是怕死,就算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他都不会有所怨言。可是他只是希望再有一天的时间,看到蓝水哲平安无事,看到她快乐,不想留下遗憾。
二十年了,只有这一次这么努力地为自己活着。
手掌的血还在不停地流,三三两两地出现在丛林之中,一路上都留下了淡淡的腥味。
脸色越来越苍白,牧星寒没有包扎的意思。
他懒得再去珍惜自己的生命,他觉得自己剩下的躯壳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或许他根本想要留下些什么,可以让别人尽快地找到他。
因为他只是需要一天的时间。
牧星寒透过高高的墙头,望过去。
慕容山庄里戒备比从前更加严峻了。
是啊,谁也不知道会再发生什么意外,这么多的不可思议都在这里上演,慕容山庄几乎成为了天下的笑柄。
一个飞身跃下,顺势向前翻了个跟斗,牧星寒迅速地隐身于一根柱子后面。
几个人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走过,他们并没有发现他,只是照例地在巡察些什么。
牧星寒并不想让人发现,他只是想来这里走一遭,然后就离开。若是节外生枝,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的罪孽已经够了,他不想再贴上一笔。
蓝水哲的心好乱,她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多少次在梦里,慕容哥哥对着自己说:“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她好怕慕容哥哥永远都不会知道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
一点关于关于的消息也没有。
蓝水哲漫漫无期的等待,却守不来一点点的信息,自己好像是这笼中的鸟,没有什么用处。
一天过去了,太阳又一次移向了西边,可是自己还是等不来慕容哥哥亲切的呼唤。
静静的院子里,花儿依旧的盛开,特别的艳。
蓝水哲端坐在清冷的石凳上面,透心的凉,慢慢散开,游走到四肢。
绿色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还是那样的美,只不过比过去多了几分忧伤的色彩,难以捉摸。
蓝水哲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出神。
慕容哥哥,在她的脑子里占据了所有,几乎要将牧星寒的位置抹掉了。
孩子的父亲,难道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真的会潜移默化着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比从前在意他,她好希望他可以回来。没有慕容哥哥陪在自己的身边,她感到好怕……
她真的开始出现了一点点的迷茫,甚至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曾经对于牧星寒得的那份牵肠挂肚,如今变得渺小。
难道一切真的等到失去了才会有结果吗,现在没有慕容哥哥的日子,好孤单……
有一种可怕的预感,难道……
难道是因为对于牧星寒真的失望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曾经的勉强,现在却觉得自然了。
不会,莫非自己真的喜欢上慕容……
一个可怕的念头,蓝水哲痛苦。她似乎觉得一切都已经晚了,这一份不知********的情,开始在自己的脑子里漾开,模糊不清。
地上已经散落了一片黄色的花瓣,还在增加。一片,两片,从蓝水哲的指尖撤落下来。
而她并不知道,在某一个角落里还有人默默注视着她。
远远地看着,却有一种无比的满足感。牧星寒几乎不敢呼吸,他多么希望一辈子都可以这样,时间不会流失。
可是为什么哲尔的眉头是紧缩的,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来。天真无邪的眼神已经有些淡去,惆怅。
注视她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连她的一个笑容都捕捉不到,她是那样的不开心,难道自己的离开,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她已经陷入完全的不知所措。
哲尔,能不能再一次露出笑容,可以让自己毫无遗憾地离开。只要短短的一刻就够了,才多久,就这么吝啬你的笑容。
到底在为什么发愁,难道是在为慕容怿担心?
牧星寒竟然会读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可是他不可以说话,他不能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