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似乎一时间失去了听觉,产生了错觉,她只是感到软绵绵的手在不断地渗出细细的汗水,却怎么也听不真切他说的话。
她机械地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果真还不知道,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真是可怜啊。你这一辈子无法忘怀的男子,其实是玄黑宫的魔头而已,他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刺激的话语,给牧承遥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快感。
“怎么可能,他是不会骗我的,是不是你在撒谎?”莫言颤抖的手根本没有力气提起来。
“我有那个必要吗?”牧承遥验证性地问道。
“我明明看见他死在了玄黑宫宫主的手下,他怎么可能是……”莫言嘴唇变的煞白,心里接踵而来的是频频的讶异。
“他是死在王父的手下,你知道他曾经是如何地逼迫王父的吗,是如何想要置所有人于死地的吗?他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潺潺不绝的讲述。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莫言的手靠在了她的额头,控制袭来的疼痛。
“王父原本只是蓝正天身边的一个奴童,他可以奋不顾身地为他的主人而死,当他真心喜欢上了一个宫女,只不过想过平凡的生活,他却硬生生地剥夺了这份难得的幸福——”
莫言惊悚地开始摇头,泪水抑制不住地开始往下掉,手捂住隐隐的抽泣声。
牧承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有,他还天真地想要让王父做他的替身,你知道这可笑的理由是什么吗,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你,可是他又不能背弃家族的使命。他是那样的自私,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这么多人的痛苦之上,你说他是不是该死啊?”
“我不相信——”莫言的声音如此的脆弱。
“可着一切都是事实。”
“证据呢?”莫言变得含糊不清。
“你身旁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据——”牧承遥伸出手臂,对准了蓝祁。
“他……他还这么小,怎么可能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呢。”
莫言眼神的焦点变得迷离,端详着这个无辜的孩子。
“玄黑宫的历代宫主,都是蓝门的后人,而他就是被选中的下一代的接班人,从小就会接受不一般的训练,这是使命,谁都无法违抗的。”牧承遥自信的语气。
莫言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蓝祁。
确实,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那样的怪异,他可以从容地面对死亡,毫无畏惧地举起刀剑,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徘徊好久,莫言始终都没有办法开口。
“怎么不敢确认了吗?”牧承遥挑衅,显露出邪恶的笑容,喃喃,“要不要我来代劳呢?”
“不用——”
莫言挥手,张开手指,示意他不要过来。
她蹲下身子,细细地看着这份稚气,手指扣着富有弹性的脸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祁,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蓝祁无辜地点了点头,他凛然,没有显现出任何的逃避。
“啊——”轻声地呼唤,极低极低,却带着死死的绝望。
蓝祁说道:“爹爹告诉我,我有属于自己的使命,那就是成为玄黑宫的宫主,以完成一统江湖为目标。”
一个孩子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可以面对这样的场景,而且丝毫都没有留下什么。
“为什么你之前都没有说呢?”莫言无奈。
“爹爹告诉过我谁都不应该相信,自我有记忆开始,我独自一人生活,独自一人面对死亡,不被允许关爱,更不被允许产生任何的怜悯之心。”
“蓝门主一直都是这样教导你的吗?”莫言在作垂死的挣扎。
蓝祁默认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承认了?”
就算是真的,莫言多么希望他可以否认一切,至少让她还存在幻想。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有着清晰的条理,全然没有带一点儿的孩子气。
“所以第一次把你从尸体中解救出来的时候,你才会这样——”莫言回想着过去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所有的画面都连贯到一起。
“那时候很奇怪,为什么玄黑宫会大举歼灭蓝门,爹爹也是一头雾水,所以他将我藏匿起来,再三嘱咐我不可以忘记自己的使命。”
蓝祁其实一直都在冷眼旁观,他比谁都早一步发现事情的真相,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现在相信了吧?”牧承遥的手指拨弄着自己的衣角。
莫言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可以坚持到现在,她的脚底已经瘫软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原来自己天真地爱情,都只是在别人的谎言里,她竟然坚守了它二十几年,这真的是最可怕的笑话。
牧星寒被他的话也深深震撼了。
他从来都没有花心思去想过,宫主和自己的父亲到底有怎样的过节,才致使他会使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此时自己承受的痛苦似乎一下子变得渺小。
他慢慢地向后退去,拾起最后的一点勇气,搀扶住了几欲倒下的莫言。
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退缩了,那么莫言很可能就会崩溃。在一个人的眼里,是容不下任何的欺骗,这该有多大的伤害,其实自己的心很清楚。
牧承遥看着他们退去的脚步,欣然地感受到这个事实对于他们的伤害该有多大。
用这样不屑的手法来满足自私的快乐。
他居然会感到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知道本座为什么会在这里吗?”牧承遥不依不饶,他依旧津津乐道,“只不过想看看蓝门是如何的败落,想要寻找那个罪魁祸首曾经的足迹。”
“够了——”牧星寒转过身子,道,“可是她没有对不起你,如果你有什么怨恨,就统统发泄到我的身上。”
“不要——”莫言拉着牧承遥,她不肯放手。
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无知,而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
“如果本座真的想要动手,简直是轻而易举。”牧承遥收拾了一番,干涸了曾经落下的泪,泛着得意的笑,“今天放过你们,当作是曾经你所给我的那一点虚伪恩惠的回报,以后剩下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本座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莫言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离自己远去。
她想要伸手去触摸模糊的世界,可是却只是一个影子。
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平静,荒芜的院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这里是如此的不堪。
蓝祁一直注视着那个背影消逝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然后握紧了他的小手,愤愤地说道:“他夺去的一切,我一定可以拿回来的——”
“不要——”莫言将他小小的身躯搂在怀里,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千万不可以碰那绝命箫,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为什么?”蓝祁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其中的危险。
“你还太小,还不是很清楚——”莫言只能用这样的词汇来搪塞他的质问。
蓝祁没有过分的去辩驳。
但他的眼神闪过的恨,没有削减。
他垂眸,随即却用犀利的眼神盯着牧星寒,在他的眼里他只是一个铭记在心的仇人。
他是不会被那些所谓的血缘所牵绊。
总有一天,会让那些曾经对不起自己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只是现在他还不够强大,他只能忍耐,等待自己真正成人的一天,这是爹爹曾经告诫过他的话。
溪夕的离开似乎只是一个插曲,可能没有人会意识到她。
心里仅存的那一点希望,如今也渐渐淡去了。
她真的毫无牵挂了。
没有生世,没有过去,没有人会记得她……
仿佛自己只是一场过眼云烟,风一吹,便散开了,然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漫步在喧闹的繁华世界里,而在她的眼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木讷地看着一幅幅的画面从自己的眼前闪过……
然后留下更深刻的痛。
紫色的轻纱披挂在她露骨的身躯,刻画地棱角分明,尾裙沿着地面而过,残留下了一片余香。
行人从她身边经过,不自觉地回眸。
可是她无暇顾及别人异样的眼光,依旧我行我素地走着自己的路。
仿佛化为了一道风景。
溪夕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她的魂似乎脱离了她的身躯,都没有发现原来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影的存在。
不知不觉,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是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会拐入到狭隘的角落,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她自然地回身过去。
惊讶地发现,她身后竟然还跟随着一个人,只不过一直都在躲躲闪闪,不想出来见人。
“是谁?出来——”溪夕的眼前浮现过千万种可能。
可是从拐角处出来的竟然是……
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