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电话里静默了一下,然后才听见他状似无奈地说:“我让司机放假了。而且,从这里打车回C市,估计很贵。”
日进斗金的奸商也会考虑到车资的问题?她简直觉得诧异,下意识便说:“难道你在北京?”
“不是。我在新洲西路上的翠微轩。”
在翠微轩最大的VIP包间里找到肖莫的时候,方晨犹自觉得惊讶。
她问:“你怎么来了?”
“应酬啊。”他用手支着额头,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里,西装外套脱在一边,只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将面色衬得有点虚白,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令方晨深感佩服的是,他讲话的条理倒还是很清楚。
直到一同坐进出租车里,肖莫还在微微有些抱怨地看着她,问:“这里的人都这样能喝酒么?早知道就应该先向你咨询一下,好歹也多带个司机来。”
“还好吧,至少我认识的人酒量都不错。”
方晨见他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连眉心都不自觉地微微皱起来,便问:“是要休息一下,还是吃点东西垫垫胃?”
“都行。”肖莫很大牌地闭起眼睛,含糊地应了句。
最后她想了想,只得给前面的司机报了个地名,又拿出手机打电话轻声说了几句。
十来分钟后,她领着肖莫进门,小阿姨立刻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米刚下锅,还要再等一会儿啊。”
“没事。”她又简单介绍了一下,“爸妈,这是我朋友——肖莫,临时过来办事的。”
“伯父伯母,新年好。”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谦和有礼地说,“时间有点匆忙,都没来得及买东西带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方晨侧过头看着他。这男人,在车里的时候明明连声音都懒得发出一点,现在似乎酒醒了,还能顾及到这些礼貌周全,表面功夫很到位。
她领着他进了客房:“躺着休息一下吧,等粥煮好了我叫你。”
肖莫毫不拘谨地坐下,随意靠在床头,问:“这时候带个男人回家,你就不怕他们误会?”
“不会,谁让你条件太好了。”
粥熬好时,他已经睡着了。
方晨让小阿姨用低火温着,自己跑到楼上去,在一堆旧物中翻翻捡捡。
陆夕不在以后,她过去住的卧室便一直被闲置着,曾秀云每隔一段时间就进去打扫一次,除此之外,其余时间门都是锁上的。
不过方晨偷偷配了把钥匙,偶尔回家来,都会进到里面去看一看。
随着时间的流逝,仿佛她与陆夕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虽然时常会梦见陆夕,虽然在每个突然醒来的晚上都要给陆夕写邮件,可到底时间长了记忆还是觉得模糊,有时候甚至都会想不起陆夕的脸来。
依稀只记得陆夕笑起来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搂着爸妈说话的时候永远都像在撒娇,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窗帘四合,屋子里显得有些暗。
方晨顺手开了顶灯,灯光如水般倾泻下来,静静地流淌在天蓝色的床罩上。
一切都和当年一样。
和她上次回来时也一模一样。
陆夕最后一次离开家、飞回美国读书的前一晚阅读的《梵高传》还摆在枕头边上。
方晨没有翻它,只是手指在封面上停留了一会儿。
她走到房间另一侧的书架旁边,随手抽了几本画册出来,全是陆夕的作品,被精心地分好类,有些还是当年出事后父母从美国带回来的。
从素描到水彩,从风景到人物肖像,不得不说,陆夕遗传了母亲所有的艺术天份,甚至在某些方面表现得更加出色。
陆夕最擅长、最喜爱的还是肖像画,或许是那段求学的日子给她增添了许多经历,那满满几本画册里头全是各式各样的人物。有街头卖艺的黑人,有风情万种的吉普赛女郎,还有校园里看似很普通的学生……
方晨一页页翻过去,偶尔会特别停下来多看两眼,几乎可以想像出陆夕当年画画时候的样子。
“在看什么?”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