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断殇:爱上冰山男
960800000109

第109章

绝爱,是我的名。

这个名,是我父亲为纪念他挚爱一生的妻——我的母亲而取的。而我,就是“杀死”她的“凶手”。

我只知道我出生在一个冬夜,而母亲是因难产辞世——只有这些。在我28年的人生里,只有这一点我感到庆幸,因为母亲死前叮嘱父亲要他好好保护疼爱我,得以平安活到今天。而今天,再没有人能简单的伤害我。

也许,父亲疼爱我还有另一个原因:在他的孩子中,只有我长得最像死去的母亲。母亲有一双茶色的眼睛,众兄弟姐妹中,只有我一个人的眼睛是茶色的。出于某种需要,我总戴上彩色隐形眼镜,来面对太多非议的目光。

28岁,这在普通人稀松平常的岁月里,之于我却是辛苦而痛楚的。纵有父亲的疼爱保护,他总也不可能时时处处都能照顾到我,何况是在这如今少有的大家族环境里,何况是我的家族……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个家族是顶不会取名的,有许多成员的名真的非常好听,但配上姓氏,简直就不能听。好在我们也没有多少要正式报出全名的机会,如果真要报出来的话,那就是生命消逝的时刻。

在我的人生里,有许多次生命差点消逝,但次数太多反而不再拿之当作一回事,渐渐记不清了。也有许多次生命因我而逝,在这无数次的死亡中,我只记得起第一次。记得的缘由是一个12岁的漂亮少年。

之所以形容他为漂亮,是因为他还够不到俊美或帅的资格。但在那年轻的身躯里却蕴藏着令我着迷的活力和热情。

一:

懊恼着太不小心受了伤,又要给自己添麻烦的我一步步走在林子里。我在思索如何瞒过家族成员如狼般敏感的嗅觉以避免被人做掉。

我是一个杀手,不止我,我的家族就是闻名于世的杀手家族。不仅是对外,即使是自己的家人,只要价钱足够,要杀掉也是被默许的。爷爷怕这样的杀戮会带来灭亡,便为每个正式成员依名字各做一只玉饰,只要玉饰在身上,便不许家里人动手加害。

现在爷爷还活着,大家都还听话,若他死了,我不知道这还有用没有了。

一边想,一边走。血似乎流得特别快,疼痛之外头昏沉沉的,脚步也虚浮起来。

刚才急着走,跑到这么大的林子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呀——也不知道何时出得去。

一步步的走,一步步越来越沉。就在天擦黑之际,我昏倒了。

迷迷糊糊的,我似是回到了18岁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简陋的公园,看到了那个不知死活接近我的莽撞少年,傻傻的为我找绷带包扎伤口,又为止不了血流了一脸的汗和泪。虽然没有哭得惊天动地,却令我寒冷的心有了一丝类似于怜爱的颤动。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善良的人?难道缘于他还没有长大,未曾步入真正的世界吗?我不知道。

突兀的痛令我睁开双眼,在我面前的是光明——灯光的光明。适应了光明,我看到一张摆着电脑和书本的桌子、毫无个性的铁橱、挂着几件衣服的壁钩以及坐在床边正盯着一只体温计看的少年……

少年?这是哪里?

我体内习惯了二十八年的警觉令我有杀人的念头,从躺的姿势就要坐起来。

一只胳膊利落的压在我的胸口,不是很有力却显得格外迅速。迅速中有公事化的痕迹。

“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受了重伤昏倒——我也不想知道。可是,你倒在我们的地盘上,这就不能怪我把你擅自搬离我们的林子移到这里了。虽然我不介意你受伤昏倒,但身为学生会成员我很担心你吓到我们的学生。你要知道,人的精神是很脆弱、经不起吓的,何况你的血就要把草皮全染成红的了,令我感到极为不安。所以,我未经你同意——当然,我也无法经过你的同意——便请你到我的宿舍小休,应该不能被归咎为侵犯了人身自由权吧?嗯。体温正常。先生,恭喜你,你安全的苏醒了。血已止住了,伤口的前期处理还可以,值得我赞赏你。好了,你可以说话了。”

我只是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像机器一般吐出他的话,声音与表情完全脱节,这种本事算是我头一次看到,新鲜。

“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不妨说出来,医者父母心,定当修正。”他再次开口,接着对我伸出他白得有些过头的手,依然机器一般的说:“忘记了介绍自己。我是这里——念恩学院医科****学生,学生会机要秘书——白墨。”

我打量他一下,白墨?哪家父母取出这般没水准的名字?

“没有要说的吗?休息吧。”他说着就像医院里大夫查完了病房一般夹着他的书本准备离开,我这才注意到已是夜里了。

“你去哪儿?”我没想到自己会脱口问他这句话,更没想到出口的话里夹的是关心。

“哦,我把床让给你休息,我去找同事凑合一夜。”坦白,相当坦白。理所当然的似乎是来串门现在要告辞的客人。

医科生都是这样冷冽得如同他们未来职业的标志——白大褂似的吗?

“你放心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令我自己惊讶。

“拜托,你要看什么好就带什么走呗,反正什么也不值钱。”他这次露出一丝笑:“带走了就别还回来,我还能向学校要份新的用。我不过是可怜的穷学生呀。”

他的语气夸张得令我有笑的冲动,莫名对他有一种信任和好感。

“我是说……”我盯着他,任一切变得有点不合常理:“你不担心我会半夜死掉或严重起来?”

“我相信我自己。”他的回答有点狂妄。

“哦?”

“不信么?还是你怕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他的调侃令我微笑,是个可爱的少年。

“你不好奇我的身份么?你就这样放心我?”我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病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还有,为病人保密是医生的职业道德之一。”

优秀的医学生!我的脑里跳出这样一句评价。他没给我再次发问的时间便转身离去……

“喂!”

我的声音在门关上后才响起,不禁懊恼晚了一步。没想到他打开了门,眉头有些皱:“我有名。”

可爱。这样的认知令我微笑并放下一大半戒心:“是,‘白大夫’。”

他听到这称呼不置可否,问:“有事么?”

“你去哪里凑合?”

“我们书记那里。”他微笑着缩回身,关上房门,离开了。

我打量着他的屋子,简陋但井井有条。好久没有安心和家的感觉,他居然让我尝到了这两种滋味,如果现在就让我死的话,我也不会皱眉的,毕竟这世界是没乐趣可言的。

不知觉我想到十八岁初次接任务时遇到的那个少年——在某些方面他与白墨很像,一样爱唠叼。

我笑。

当我再次睁开眼,周身的不适一扫而光,更有了数年来安心的沉睡后的清新。刺眼的阳光已照在我身上,却小心的避开了我的脸。我为这而感到愉悦。

目光扫过书桌,那里端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白墨?!我稍抬的戒心立即不见了。

他似是感觉到床上的人醒了,在我来不及坐起时转身把我压在床上。

这小伙子力气不小,速度也相当快。我这杀手的速度都败在他手上,我真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他眼中有一抹凶光,死盯着我,在我来不及反应他为何这样子时听到他的吼声:“你就不会安生的呆在床上养伤吗?!”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我问他。真的是有些好奇。

“好歹我未来是要做名优秀的大夫的。”他的回答理所当然但存在着一丝羞涩。这是他的理想吧,美好的理想,比我强呐。我连拥有理想的机会都没有呀!

“除了大夫呢?”我就是想调侃他,不知道为什么。

“你是查户口的还是实现美好愿望的神仙呀?”他被问得有点恼,但语气却依然没有改变。

是啊,我什么都不是。如果他的愿望是希望某个人死,我倒可以因为他好心救过我而给他点价格方面的折扣,当然折扣也不会很多,毕竟杀的是人不是鸡鸭鱼狗。

我笑了,是数年来真正没有阴霾存在的笑,轻松而舒畅。

他看着我,有些冷淡,仿佛面对的是空幻一般。

“医科学生都像你这样吗?”我停下笑问他。

“哪一方面?”他反问得更快。

这一次我有点哑口无言。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我怕他会为我的问题内容生气。怪,我怎么会怕他生气?我哪有在乎过别人的感情来着?为什么关心他会不会生气呢?

“如果是医术,我可以告诉你:在这里比得过我的只有公认的权威教授。如果是我的个性,抱歉——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你不幸遇上了,就认了吧。”他的坦然令我呆了一呆,然后更痛快的笑起来,直笑得他双眉微蹙。如果不是他已接触过我了,就会当我是精神病了吧。这玩笑不好。

“好了,不笑了。”我止住笑,正经的看着他:“你多大了?”

“23。”

我望着他年轻的脸:“可爱的孩子……”

“注意措辞,先生。”他淡漠的说。

“哦,是。”我又笑了,这回止不住也不止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真的很可爱,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为人处世。不过,可爱并不代表幼稚。

许久,他倚在桌边等我笑完。

“决定不笑了吗?”他走近我,从床头拿出针筒。

我有些防备的盯着他,他则拆开包装开始忙着装填针剂。

“你……”

“消炎用的。”他淡淡回我,随后持着针筒正视我的眼睛:“你也是顶顶男子汉了,不会怕打针吧?我药都装好了,看在为你好的份上,合作一下,把裤子脱下来吧。”

我从没看到这样的“大夫”。也许是我的职业使我进医院的次数远不比自己处理自己的多的缘故吧;也有可能是我真的老了,而不能明白新一代的思想结构。

他在我发呆时便自作主张的为我摆好姿势、脱下衣服,准备开始肌注。

“等、等……”我叫。

他的手麻利的向下扎:“不痛的。”

哦!扎进去了……我懊恼的想。他难道不知道尊重一下病人的意见吗?正想着耳边响起他的声音:

“哦,我要告诉你,这支针是我好不易合法的弄出来的。”言下之意是,既然都弄好了,不能糟蹋了呀。于是我就倒霉的失去了决定扎与不扎的选择权。

“你,会是个好大夫。”我咬着牙对他说,翻过自己的身子。虽然不痛但心下不爽。

“承你吉言,谢谢。”他像在对病人下医嘱。

他一点都不无聊也不必担心不上课被挂红牌吗?我开始羡慕学生生活。

取下眼镜,他从医书上抬头:“没有什么需要的话,不要盯着人家看,很没礼貌。”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伤也好得很快,为什么不能活动一下,连起床都要经过他许可呢?他真个就不好奇我的身份吗?还有,他有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呀?!我有点气愤的想。

“喂!”他皱眉。

我这才发现他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他没问我也没说。

“我有名字。”我认真的说。

“我知道。”他顿了一下:“但名字也是患者的隐私之一。”

哦,是这样啊。

“我叫:‘绝爱’。”

“绝爱?绝爱……”他思忖了一会儿:“跟日本一部老爷辈的漫画名相同呀。”

“这我不知道。”我看着他:“你看漫画吗?”

“不,只是我们学生会的新成员喜欢玩游戏,其中有很多是从漫画演变而来的,听久了也知道些皮毛。”他的声音里缺少所谓的情绪。但我为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吸引。

他的肤色是比麦色稍浅的,有种书生的文秀,但体格绝对是运动员式的。这种结合倒是很完美,相当秀俊。23岁,正是人生的好年岁呀。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他讶异的挑了下眉:“可以。”

“你为何会叫做‘白墨’?”

“很奇怪吗?”他反问了一句后答道:“父亲姓白,母亲叫墨。”

啥?这种组合?!

来不及从想中回神,他也反敬我一个问题:“冒昧问你的名字是何意义?”

我“啊”了一声,才想到他问的问题:“哦。我的名字呀……”没人敢问我这个问题,这小子倒不怕死——也对,他哪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算了,不方便……”

“绝一世之挚爱。”我回答:“母亲是因为生我死的,父亲才取了这样的名给我。”

简略的回答令他的表情变了变,具体我也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毕竟杀手是不必懂得看人脸色的。

“哦。”他点点头,帮我检查腿伤,再不开口。

“墨。”我第一次叫他,便叫得有点过份亲热,令他诧异。

“你都习惯这样叫人的吗?”

“不是。”我也诧异着为什么这样叫他,但我喜欢这称呼:“我喜欢这样叫你,感觉亲切。”

他的目光里充满清冷,为我的话不置可否。

“你今天还要出去睡?”

“现在还是白天。”他冷冷回我一句。

“我怕晚上你不等我问就溜掉了。”

“你当我是鱼么?”他将眼镜拿在手中晃着,对我的话有丝不悦。

“出去睡不会打扰到别人吗?”我更觉得他的态度像孩子一般可爱。

“哦。”他仿佛明白了我的关心而有点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并拂了一下头发:“那是我的好朋友,大可不必担心。”

他的发很漂亮,我想。

“哦,那你怎么解释你去他那里凑合呢?”难道直说救了一个受伤的家伙吗?

“朋友之间需要解释什么么?”他对我笑,但笑里是对他和好友一份共同的友谊呈现的温柔与感恩。

我从没有朋友,也没有这样信任一个人的感受。我的世界充满的最多的是杀戮。他的表情带出的幸福和感动令我羡慕甚至是嫉妒。

“你,真不想知道自己救了什么人吗?如果救我会令你后悔呢?你还会救我吗?”我转移话题,也转移着情绪。二十年来,我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能让这白白葬送在生活在阳光里的毛头身上。

“首先我是医生,我的职责便是救人。凡所具备人的生理结构的,都属我要救的范畴,并没有身份、地位、种族、情感……等等的分别。如果救你会令我后悔,那我也只有认了,因为我已经救了你了,再说这种话为时已晚。”他很平静的看着我。目光甚至比刚刚的还要柔和一些。

“这就是所谓‘医者父母心’的另类解释么?”半是调侃半是认真,我真的放下了戒心和防备,决定相信此生第一个认为值得我信的人。

“大概。”他点点头。

也许是我的问题点醒了他,也有可能是他对我熟稔了,这夜——及此之后,他都没有去睡朋友处。

“你怎么会这么闲?!”我终于问出来,一连五天不见他出门,只要他不出门我就无法从床上下来呀。

“学生会在换届,我只希望自己稳坐机要秘书的宝座——好像这位子没人跟我抢。所以,我闲喽。”他放下医书,那本大部头的厚度和长度足以令我昏死过去。他走近我,抱臂而观,相当闲懒:“你有别的问题要问吗?”

“我何时可以下床?”我马上问。

“下呗,我又没说你不可以下。”他突然微笑,我惊觉自己被他耍了。

“好小子,你耍我!害我白白躺在床上,无聊要死!”立即移动身体坐起来。

他让开了我活动的范围,打量了我一会儿,仍是微笑:“我也无聊嘛。”

我站在窗边,唇角浮起笑。他低头在我身边,还在笑着。这样有心耍人又能不动声色的耍到我的人仅他一个了。我不禁更喜欢他。

“既然身体好了,也就可以离开了,保证没有后遗症。”他侧头看着我:“你很高。”

“应该说也比较帅,对吧?”

“帅的话,似乎比不上我呀。”他拍拍我的肩,像兄弟一般的。

“也许。”我微笑,也许他不比我帅,却极有个性。有时个性比帅更动人。

突然我对动人这个词泛起酸味,不禁问他:“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啊,是呀。”他大方的回应:“许多,许多。多得令我感到‘世界的三分之二是女人’的话是错的,应该说世界的五分之四都是女人才对。”

幽默,我初次感到他的幽默。这是他自己的幽默方式,如他个性。

“女人很可怕吗?”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用“女人”而不是别的词。

“你没有人追吗?老兄,除了你有点神经兮兮的、自大了点点外,似乎是比较帅的人,就只拿脸当招牌也不会少人追呀。”他的语气又带着习惯性的淡淡的嘲讽。

“啊……”被人追,是有很多次,但不论男女都是追我的命的,绝不是为这张脸。

“算了。”他推推眼镜,看了一眼窗外:“这次的换届,有一个新生很厉害,如果成为学生会长的话,我想我会做得很乐意的。”

“你为什么不竞争会长呢?”我随口问。

“你问我,不能当医生要做什么,我这就告诉你。我要当秘书。只要我在学生会做一天秘书,我就能在找工作时多说一天,对我比较有利呀!”

汗,他的算盘打得相当个性嘛。

“哦。这一次换届,要换掉许多人吧?”我看着窗外,看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瘦小男生正走向这里。他比白墨要白、要文弱,身材削小,但模样很是清秀。只是清秀,没有白墨那打眼看去便具备的内在气质。

“好在学生会的人本就不多,分支也不多。不过,有一个人是不换的。”他的语气中显出一丝迟疑和思索。

“为什么?”那个人果然是向这边走的,为什么我看到他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呢?

门响了,我的目光移到门上,等白墨介绍。

他开了门,对来人让了一下,亲热的搭着对方的肩。虽然给人的感觉是他这比人家高了半头又壮了一半的家伙在欺压弱小同学……

“这是我的好朋友,也就是现任学生会书记张鹏。”他的语气明显更热情主动:“鹏子,这是我的……”

我就知道他不知道如何介绍,便插口:“他的旧识。我叫绝爱。”

张鹏看看白墨,目光仍然清澈明亮。

“找我有事?”

“我不想参加换届选举了。阿墨,你知道我的……我的身体……”他的脸色偏向不正常的苍白,瘦弱得也不像个健康者。

“你的人气很够的。如果你的身体不行,你的事我可以代劳的。朋友嘛!而且,张伯伯不是很希望你有出息吗?不要让他失望吧。”他安慰兼打气。

抬出父亲,张鹏有点动摇:“这也是……可是,我怕你会忙坏。学生会长已敲定……”

“是那个新生是不是?”他兴奋的求证。

“是。”张鹏带出一声叹息:“你要辅佐她又要管好自己的工作,我如果连任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说什么傻话啦,我们是朋友,过去都这么过来了,现在还犹豫什么呢?你不会是不相信我,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吧。”半真半假,但浓浓的关心和友情骗不了人。

我看着他的温柔和关心,酸酸的感觉一直翻涌着,我对张鹏产生了莫名的敌视。冷冽地看着他们,我真想打醒张鹏,有这样好的朋友到哪找去,还不知好好珍惜。

“可是……”

我背过身去,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是任心里汹涌不停的莫名陌生的冲动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想找一个渲泻的出口却理不清头绪。

听到白墨一声:“我先出去一下。”的话,我来不及说什么,他已随张鹏离开了。

并不大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顿时空虚涌上心头。28年来不曾有过的彷徨抓住了我,令我窒息。我坐在床边,等他回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蒙蒙亮。

在张鹏那里了吧,我这样想。

当时针指向四点半时,我想起我的身份。我是一个杀手啊,我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

于是,我一句话也没留的离开了。做我的事,也反省清楚我的心。

二:

阿墨、阿墨、阿墨……

张鹏对他亲热的呼唤一直在我耳边响个不停,任我怎么做也无法摆脱。每当夜深人静,我就会想到白墨,想到那五天里的点点滴滴。他的个性、他的可爱、他的淡漠、他的微笑。他缠在我心上,扰乱我的心,甚至打乱了我的生活。

杀手,是不应该有感情存在的。可是,偏偏我不能令自己静下来。

我知道自己要疯了,我疯狂的想他,更疯狂的敌视张鹏!

一只胳膊滑滑的盘上我的颈子。不必回头,我便从香水味和力道上知道来人的身份。依照我的能力和身份来说,敢如此随便的人太少太少了。

“小叔。”甜甜的声音来自于我身后的人。

旋即,我的面前出现了穿着火红色时装裙的漂亮“女人”。说是女人,只是因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以致别人都不相信他是男的,无数次之后便自暴自弃当起女人还做了顶尖的模特。他名叫飞音,是我大哥的小儿子,比我小六岁。

如果说在这家族里我还对谁存在着疼爱的话,就只有他了。他也总是说我最疼他。当然,也只有我没有嘲笑过他的女装和长相。

“小叔在想什么?”他坐在我面前,对我笑着。虽然他生性开朗,但这样的笑从不轻易出现,而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吧。

“小孩子少打听。”我溺爱的顶顶他的头,突然想到他与墨的年纪差不多。

“人家成年了。”他不依不饶。

我笑,只是溺宠的笑。

“算了,小叔毕竟是小叔,人家也不过是晚辈嘛。小叔最疼我吧?”他侧过头。一向不拘小节的作风只有面对我才有所收敛。

“怎么了?”我跷起腿,杀手家族仍然是无法摆脱掉杀手家族的独立与防备的。即使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小侄。

飞音倒是不介意,他也有同样的独立与防备:“小叔,我想对你说一件事。这件事我谁都没说过。”

我笑,淡然而疼溺。飞音多话而不会太说自己的事,可见这回是很隐私的事了。

“嗯。”

“叔。我喜欢上一个人。”他盯着我。

“谁?”我有点惊讶。这小子当了杀手不止一天,怎么会去喜欢一个人?

“祈晨。”他晃晃我的腿:“魅惑酒吧的祈晨。”

我听说过他,当红的脱衣舞者、坐台牛郎,当然也是杀手。只不过,他属于杀手集团,而不是家族,所以更可怜更没自由。

“我喜欢他。小叔也看看他去可好呀?”他对我说。

“你有什么想法?”我知道他目的不纯。

“我能有什么想法,小叔玩笑了。”他笑得双眼眯起来:“如果他喜欢我,当然好说;可是,如果他不喜欢,我喜欢也没有用的嘛。只是想跟小叔说说啦。我是头一次喜欢一个人,这样强烈的喜欢一个人。看到他时我真想……”他的脸红了,连胭脂也遮不住:“真想好好吻他,甚至……不过,对他来说,跟他上床是对他的侮辱呀,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他叹口气。

我理解。这是职业的敏感,何况祈晨是在集团那没人性没自由的控制下的,更是在所难免。

“那你想怎么做?”我捏捏他的肩。

“守着他吧。”他在我腿上蹭蹭:“何况我这样子,实在也有点……”

落寞,是我才能接触到的久远的歧视而来压抑在心底深处、只给信任的人看的落寞。

“飞音很漂亮,他会喜欢你。”

“如果有这一天,小叔会帮我们吗?”

“只要我帮得上。”是实话。

“如果有那一天,我们都不会再继续做杀手的,他要的只有自由,只是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他也喜欢我,我愿放弃我的一切陪在他身边。小叔……”

我明白。如果墨也能喜欢我,我也能放弃一切吧……怪,我在想什么?

“小叔?”

“你刚刚回来吧。”

“是啊,刚从米兰回来呀。好累。”他撒娇。

“那就睡一会儿吧。做个好梦。”我放下腿,让他更舒服的躺着。他微笑着闭上眼睛。

我知道他不是真正没有防备,也不是真正安心的睡,只是在我身边,这些都可以放得很淡很淡、无法令人觉察。

我疼的便是这点浅了太多的防备,是这样弥足珍贵。

白墨,我又想到他了。共眠的日子,他也只给我背看,没有任何心意交流。跟张鹏也如此还是亲密无间呢?我想到便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如果可以,真想只要墨笑给我看,对我撒娇!我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跟着小侄走进那家出名的酒吧,我环视了四周一次。之所以我还知道它的存在,完全是因为我的四堂姐是这里第一任管事。她的管事生涯结束在她生命消逝之时。

飞音挽着我的胳膊,拉我来看他喜欢的人。那个小子的台面身份是舞者——酒吧中唯一的舞者,人气很高。看得出飞音非常喜欢他,却不肯在面对他或除我之外的别人面前表露一点——甚至是他从小到大认识的无阳。

无阳是个少言寡语的小伙子,他应该属于集团吧,但却有唯一的师傅。他的师傅身份成迷,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来路、受谁拘约,自由而怪异,因为能力强,至今还活着。大家不知道他的名字,都叫他作穆先生。实话说,我并未见过这位穆先生,也不特别好奇他,仅是由于飞音为无阳打抱不平时我是他唯一的听众所得知的。

此时,一只在柜台灯下有些瘦削的手送上两杯调酒给我们,我向吧台内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形体而不见真面目。飞音正着迷的盯着舞动的人,根本无暇理会他可爱的小叔。

我玩着手中的酒杯,不料被人拍了拍肩。那力道不大不小,正能令我升起警觉心而未起杀心。

拍我的人是个瘦削的男人,他的模样有些像狐狸——特别是一双狭小而锐利的眼睛。文弱的体格蕴着力度、微笑的表情藏着阴暗、懒懒的态度带着不容忽视的危险。他是管事的人吧?我恍然已知。我瞧着他,他也看着我。他知道我不是一般的客人,何况我是跟飞音同来的呢!

“丁平,这里的总管事。”他率先介绍自己。

我身边的飞音根本没注意到我,我也只好自救。

“绝爱……”

“啊,失礼。原来是小爷光临!”丁平似是听过我,优雅而恭敬的向我招呼。

小爷,这是对我这一辈的家族成员的称呼。

“看来,我很出名嘛。”我晃晃手中的酒:“初次见面,很荣幸。丁管事。”

“当然,上头人的交待哪能不照行呢?”他的话里含着什么。我知道他是出于对我的不了解才这样说。

他应该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吧。一方面听从集团的吩咐,一方面又有自己的想法和个性。这样的人太少了,特别是从集团里出来的。嗯,等等……我突然想到曾在哪时听过的……似乎是在四堂姐当管事时,地下酒吧里有人叫这个名。

不过,地下酒吧不似上面的,那里可是牛郎店呐,还是跳过吧,免得引出尴尬。

“希望在本店玩得愉快。”他看我久不回答,便欲离开。

“当然,为了你的上头人也自然。”我回敬。谁拿他的上头人当回事啊!

他背过了一半的身子顿了一下,似是在反思什么。我品了一小口酒,挑起一泓笑丝。不错的味道,看来,里面那个调酒的小子也很不赖。

丁平回过一半身子微欠了欠:“开心的话,欢迎再来。”

“也许。”我拿酒祝祝他:“但愿还能看到你。”我露出对他的欣赏,他对我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后来我才明白这笑的意义,是拿我当了他的朋友,但对当时的我来说,那不过是一个笑,只是一个笑而已,回头我便忘记了。

当祈晨离开舞台时,飞音扯扯我:“小叔,不要说我的事哟。”撒娇的笑在他脸上流动。

我眨眨眼,以示同意。

于是,我真正看到祈晨时,他接过调酒便与飞音毫无顾忌的斗起嘴,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存在。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直到飞音跟丁平打了招呼离开,我也没与祈晨正视一眼,只知道他确是个优秀的小伙子,有特异的个性也有明朗的思想,并不如别者堕落沉沦。

我走出酒吧时,丁平回头对我微笑了一下,便隐入黑暗,根本未再与我交际。但这个笑,我记住了,因为当时当境,竟是那般不同,刺激着我的感官。隐约,我觉得他与我还有许多未了之缘。

就像白墨。

把玩着手中的枪,工作便是工作,只是机器的麻木而无任何的激切。不知何时有了这样的感觉,也不知何时存在了如此的认知。人的生命真的脆弱而不值钱,我的意思当然也包括我的生命。如果有一天,它逝于某颗子弹,我也只能认命自己技不如人。

两个多月了,任何一个学校都放假了吧。放了假回家过年,一个团圆的好日子,我却提不起精神。对家里的人,躲还来不及,谁会呆呆上门去团圆!团圆掉了自己的性命要去怪谁呐?

想到这里,我莫名烦燥起来。白墨也离开学校回家了吧,唉,普通人真幸福。

为什么又想到他了呢?两个月来,我本以为时间会令我遗忘他,但却一次比一次深刻。难道……我摇晃着头,想清醒,却无济于事。头一次,我陷入了长久的彷徨中,就连决定杀人也未曾如此过!

我真的爱上了那个叫白墨的医科生吗?我不知道。

一直到再次走在念恩的校园小路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这里。明知道已是寒假,白墨有很大的可能是回家了,却还是要跑来,带着连我从未曾有的期待和兴奋!

忽然,肩膀撞到一颗硬硬的东西,我这才回过神,发现地上坐着一个娇小的女生。她原抱在手中的碟片洒了一地,目光正游移在它们身上,并未拿着愤懑的目光瞪我。怪,我怎么走的路?她又是怎么走的,居然可以走到一条线上……那刚刚的硬东西会不会是……

“呃,你没事吧?”我还是问出来了。

那女生抬眼扫了我一下,目光里彻骨的冰寒令我不由自主打个冷战。家族里只有六堂哥有这样冰的眼神——甚至还及不上,当然,那也有可能是我看得习惯而且对他有完全的戒备的缘故。如此冰冷的眼神安在一个少女身上,真是暴殄天物呀。

她收拾起东西,直起身。我确定刚刚撞到的是她的脑袋。

“先生出门不记得带眼睛吗?”她出口的话带着冰气和火性。

我打量她,她的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发育得却还不错。

“唉,人遇霉运呐,想躲都躲不过去。还好只是一只带肉的骨头撞我,要是别的,本姑娘的小命就送你得了!”她的表情跟白墨的相似,都像机器一般,表情与语气根本不搭调。但,她明显要比白墨更厉害——嘴巴也更利更毒。

这一刻,我的杀手本性没起。过错毕竟是在我的,我颇觉歉疚。

她似看出了这一点,拍拍身上的尘土:“建议配副眼镜吧。”随后悠然远去。

我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悻悻离去,直奔白墨的宿舍。

冷清清的路上连树都没了叶子,被霜裹着的棕色枯体有些寒酸。墨的屋子就在一片树桠后面。很怪的学校,连学生宿舍都做得这样个性。

远远看,屋子里像是没有人存在,显得很冷。

我不信邪,我偏要到屋前看个究竟。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很快到了屋前,在窗边向里面张望着。

一种皇天不负苦心人的感觉油生。我看到墨躺在床上,似是在睡觉。他的脸就在我眼前,没错!那一刹,我的心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不知由何而来的热潮烘烫我的脸,我要立即奔到他床前,好好看看他。

呃,当然,我的确是这样做的。

随着墨张开眼,我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他的面前了。

“嗯,稀客。”他坐起来,打量我一番:“你没有提出‘出院申请’便擅自失踪,你要教我怎么做才好?绝爱先生。”

愧疚感在我心头升起。

“打我会给人看病起,便没有人这么随便的丢下我跑掉,你算是先驱者,值得我向你致意!”他打了个呵欠,移动身子倚在床头:“身为医生,我倒不计较你的住院费用,但你的不告而别带给我的精神创伤及我对你的担心,你打算如何赔我?”

我听到这里,微微一笑:“这不就是来向你赔罪的吗?”耶,是我说出来的吗?绝爱啊,你何时会说这种话啦?我自嘲。

“呵,说得真好听。”他根本没笑。他是在生气吗?

“墨,请不要生气。我有话要说。”我连忙阻止道。

“请。”他爽快的回答。

“我……”他的大方令我一时语塞,但很快就恢复了从容:“那天你跟你朋友出门,我也很不安的等你到天要亮了,我想你一定是住在他那边了,而我伤也好得差不多,就没跟你打招呼,直接走了。我不知道你要何时才会回来的嘛,对不对?”

“为什么你不能等我回来?有别的理由么?”他敏锐的问我。

当然有。我的心立即回答了他。

“当然有?说出来。”他的声音拉回我的神智,我才发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呃……”当真要说吗?那个连我自己都不能完全确认的所谓的理由?

“你说不说呢?”他的表情冷而可怕,难道这也是当大夫必备的?

为什么……我看到这副表情,心会痛,想好好安慰他呢?

“咳,还不是因为你太可爱。”我抓抓头发。

“什么意思?你好像不是头脑有问题的吧?”

我翻了下白眼,索性豁出去:“废话,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了。”

空气一下子静止了。冷魅正游走于我身边,整个屋子的温度下降十度。

我看到墨的脸色由青转白接着转紫……他真的生气了。不会吧,我说的是实话呀!说实话也有错吗?那早告诉我,我就不说了呀!呃,墨生气的模样也蛮可爱的。

“这个词的临界很危险,意思也很多。你是哪一种。”危险,绝对的危险。

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在28年里,我走在生命的边缘,但没有人敢威胁我,也没有人能威胁我!我要得到的东西,谁也不能阻止我得到!这东西里面,应该也包括人的。除非某人说他不是东西!没有人这么傻的说自己不是东西吧!哼。所以,喜欢就是喜欢,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就是爱或者说是占有。喜欢的就是属于我的,不管是什么,就是这样。

我的念头有点疯狂,我突然意识到对墨的感情是另类而在普通人眼里是不正常的!但,看到他的表情、听到他说的话,我更无法揭制自己对他的喜欢和占有的念头。

于是,我决定先拥有他再理清自己到底对他是何种感情。反正除了爱就是不爱,不会有第三种答案的。

这些想法飞快掠过我的脑海,他的声音停了,我也有了明确的行动意志。

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一条腿压着他的双腿、左手压住他的肩和胳膊,右手勾起他的下巴。这动作不过用了三秒钟,他未及回神已被我压牢了:“答案么?就是……”

声音消失在双唇的接合中。我不知道应该说是爱还是占有,我只知道当我压制住他时,吻他的念头便占据了所有的意识。我不过是依照我的意志去做的,没有任何对这行动招来的下场的应对。

他呆了几秒,反应过来时,激烈的挣扎。但,他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停下我对他双唇的蹂躏,他的挣扎没有成效——他只是一个学生,我却是老牌的杀手呀!

当我意犹未尽的离开他时,他平躺在床上,衣被凌乱,挣扎得已没有力气。

他微微喘着气,转过目光看我,那里面是陌生和冰冷。有恨么?我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墨,你说我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呢?”我说,心中有些慌乱,但声音却镇静异常:“你是我的。从今天开始。不要让我看到会引起我不安的情境。”

什么意思……

我从他的眼中读出惊愕及这四个字。

“就是说……跟你的朋友远一点,最好不要跟他在一起!特别是住在一起。”说出这句话,我很轻松,我终于知道这些日子是什么令我一直不安和感到压抑。

他闭上了眼睛,我好像看到什么在他眼角闪了一下,亮晶晶的。他侧向我看不到的一边,不再理我了。算了,给他点时间适应这个激变吧。我也要好好理清一下。

不过……吻他的感觉真……真好……

三:

事隔了一个月我才又去看他。我不知道为何有种躲着他的念头,却又忍不住想看看他,得到他的接纳和理解。我是很珍惜他的,甚至比珍惜我的小侄儿还珍惜他呢。在这一个月里,我那小侄儿又来了,向我说他的祈晨,也说他关心的无阳及无阳那个老不死的师父。我心不在焉的,一心里全是白墨。也许,不仅是普通的占有,更是我真的爱上他。

于是我问飞音他怎么知道他是爱上祈晨不是错误的判断自己的心意。他笑我,劝我试试爱上一个人。他说:“当我看到他时,我会脸红、心跳、兴奋、开心,会为他的开心而开心、为他的伤痛而痛苦,为他的忧愁而悲伤,为他的愤怒而生气。不论他做什么我都会欣赏,我对他比待自己还好,他是我的生命里唯一存在的意义。我会小心的对他,安慰他,保护他,怜惜他……如果天性中便缺少的这些出现了,我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出现的,那我不是很傻吗?所以,我爱他啦。”

我又问他,他介意自己喜欢的是男生吗。

他说,不介意,因为爱是不会因外在而改变的。

于是,我确定我爱上了白墨,但也要他同样爱我才行的。

思考着这些,久不曾劳动过的大脑没有一丝殆工和疲累。至到站在他的房门前,我脑里的念头依然飞快的转着,不曾稍有停顿。

推开门,光洁干净的屋子里没有人,我愣了一下,决定坐等他回来。

天渐渐变暗,路灯亮了,把屋外的一切照得雪亮。我坐在窗边,在黑暗中,静静的,一丝声响都未曾发出,甚至身体也没有变过姿势。

我不知自己到底为何会耐心等这么久,思维正常控制行为的中枢已在白墨闯进我心里的那一刻被完全破坏掉了。现在的我不知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

终于,我听到声音,是说话声。

我的眼睛移到窗帘的缝隙,我看到了墨,同时还有他那个瘦弱得风也能吹倒的朋友!

无名的火开始灼烧,我的心随墨的脚步跳得一声比一声剧烈。

墨,是我的!今生今世,他只能是我的!

那小子在距墨的房门口三十米左右的路口与墨道别离开。墨双手插在裤袋里,似在思索什么一般,慢慢踱过来。随着钥匙开锁的声音,他一脚跨进屋子里。

我已不能控制自己,意识来不及控制行为的一瞬,我冲上去狠抱住他,甩上房门,把他丢到床上。

黑暗中,墨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而他也发不出。

我的吻将他要说的话全堵住了,炽烈的吻令我自己感到迷醉的同时也很害怕自己会伤到他。但我的害怕是无法令行为中止的,那个吻依然火热而激烈!

他的手抓着我的颈子,我的手扣着他的手背。无论如何,我不会放过他。绝不放手!

害怕——不同于害怕伤害到他的害怕——是担心失去的害怕萦在我心里,我只想让他知道我的心,我是多么爱他多么在乎他!他不能不明白,不能误会我,不能不接受我!我绝对不允许他有离开我的念头!

“……墨,不能离开我。我爱你……”伏在他身上,我轻轻喘气,低哑的声音挤出我内心的痛苦和矛盾。

白墨自始至终都没有激烈的挣扎。他的手不再抓我的颈子,垂到了身体两侧。

我感到害怕,忙拉亮了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他黑亮的眼正盯着我,里面有光彩,也有阴暗。

“墨,墨,你怎么了?有没有伤到你?”我有些着急的晃他的肩。

“你很烦。”他的表情是平静的:“还不快下去,你觉得你很轻吗?”

我听了,小心的翻下他的身子,心则依然惴惴着。

“墨,你……”

“唉。”他叹息一声。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还是我伤到了你?”我听着自己说的话,不可思议的感觉油升。原来我也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样的话呀。

“为什么?”他扭过头看着我,目光坦然光明:“你如此对我……”

“我爱你。”我立即表白,不想他误会。

“不,我不是说这个。”他的声音低缓,却令我气息困难起来:“我是说,你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明明是不会对人温柔体贴、不可以有爱的冷血者,为什么还犯这个致命的错误……”

我的血一下子冰了:“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请不要激动。”他笑了,该死的——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有一个人说他喜欢我,说我是他的。那我总不能跟着一个不明不白的家伙,天真的相信他吧。”白墨此时的表情像拥有天使外表的恶魔。

我的气屏了数秒,我爱上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科学生,但我不是女人也不是白痴,不可能仅靠你说你喜欢我,就感动到抛弃一切跟你到天涯海角。”他微笑的表情令我想吻他!

“墨……”

“你刚刚说爱我,也是想了很久才得到的结论吧。”白墨坐起身:“你配得起我吗?”

我呆了数秒。我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但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影响我的决定:“墨,我不管配不配的问题。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就明白的告诉你,你注定是我的!只要我不放手,你就只能留在我身边!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人,没有我得不到的!所以,你认命吧。另外,不要考验我的话,就算要杀人,我也要拥有你!”

“拥有我做什么?我们是同性耶!”

“爱,一切因为爱!”我盯着他,表情可怕,但他从容而亲切。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一切答案我会在未来做给他看!

他笑了,莫测高深的笑。

我会时不时去找他,他配了一把钥匙给我,理由是不希望我像个贼一般进他的屋子。

他对人的亲切在与日俱增,随意且无拘束。他的个性越加张扬,引来更多人喜欢他。他的身边时常围着很多女孩,虽不见他与某一个特别亲热也不见任一个跟他翻脸。他会躲着她们,但那躲更像挑逗她们追得更紧的信号。

我看着他,心莫名的痛。他给我爱他的自由却不表明他是否爱我;他不让任何人得到他的顾恋比我多却不给我情侣般的情感;他更懂得如何堵住我责备的口,享受我无偿的亲昵。

我觉得自己掉进了他精心设计的陷阱,进退两难。

张鹏为了什么事又跟他走得很近。他留给他的朋友相对安全的距离却不让他的朋友发觉。可是,我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好朋友!

于是,我做了一件事。一件需要白墨表示他是我的的事。

好整以暇的坐在他的书桌前喝茶。他如风一般闯进来:“绝爱,你小子出来!”

“我一直在等你。亲爱的,有事吗?”我微笑。

“张鹏被你带走了?你带他去哪里了!”他的情绪失控了,我从未见过这样激动的他。

“亲爱的,有事慢慢说嘛……”

“什么叫慢慢说?你做这么过份的事,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没想干什么。”我喝了一口茶。

“绝爱,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样!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依你的,行不行!”他的表情阴冷而诚恳。

我的怒火为之升扬:“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了他什么都依我?他在你心里这么重要?我这么爱你都不能抵换吗?他有什么好!”

白墨听着我的吼声,像失了魂的水晶娃娃:“他对我,是很重要。因为……”他的眼睛对上我的,那里面有我不敢面对的东西:“因为,他是我的兄弟!数年来,不论是风是雨,他都陪着我,关心着我。如果没有他,今天我的下场就很有可能是死!”

我被他的壮烈吓呆了,我看着他,他还在说着。

“他有心脏病,一年十二个月,能有八九个月呆在医院里,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学医的原因!你这么带走了他,他的病发作起来,你要让我怎么对得起他!你知道他为什么有这病吗?都是因为救我!”

我抱住他,阻止他说下去,他也无法说下去了。泪浸透了我的肩膀,温热过后,竟是冰冷的。

“我不知道……”我吻吻他的耳垂:“但我保证他不会有事。我把他送到疗养院去了。”

“绝爱……”

“他毕竟是你的朋友。”我抱紧他,紧得仿佛能嵌进我的身体里:“看到他跟你在一起的亲密我就嫉妒得要死。我爱你,我不能给别人机会抢走你。绝对不能!墨……”

他哼了一声,开口道:“我也不能。”

“墨……”

“绝爱,我想了很多很多,打算在我生日时对你坦白,要跟你在一起,却被你的举动气疯了。决定只要你损伤了我的朋友有一丁点,我都不会原谅你。可是,你……咳。跟你这么霸道的家伙在一起,我想不爱你都很难了,你连让我想清楚的时间都等不得!如果不是‘因为爱’,我才不要跟你绑死。”

希望在我眼前冒着心的图图,我更用力的抱着他。

“你抱棉被呀,这么用力!当我没神经啊!”他猛推开我,却阻止不了我再次粘上来。

他不客气的翻着白眼,一次次把我推开。

原来,小孩子的游戏也可以是爱的表达……

尾声:

百无聊赖的盘踞在魅惑的3号桌前,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

小侄拖着他新晋升为男友的祈晨去逛街,我却无法讨个理由出门。

如果不是白墨说我不找份工作他就不要我养,我才不会接这个酒吧呢。说到魅惑,我想起了丁平。在那次见面后,我跟丁平又接触过两三次,见他一次比一次清瘦、脸色一天白过一天,我觉得他的生命已到了尽头。

他死的那天,特地打了电话给我,声音平静而无机。一句:“愿天堂保佑你。”之后,便挂机了,两个多小时后,我接到他的死讯,同时接到了由我接任他的酒吧负责人的工作的通知。

呆在这酒吧数天了,答应小侄的事也实现了。我自己呢?

“墨要成工作狂和十字中心会员了,连他亲爱的人要死了也不知道来看一看!”我嘟噜着,员工看到我这副模样都躲得远远的——想必丁平的余威仍在吧,只可惜我不是四堂姐也不是丁平。我只是一个不事工作的懒家伙,只会围着我爱的人摇尾巴讨笑脸。对于杀手外的工作,有与无没有什么不同。

“你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墨站在我面前,一点表情也没有。

“在说你……”我邪邪笑,这几天都碰不到他,开始想念与他的身体贴近的味道——当然,不仅止于贴近:“什么时候能让我抱抱亲亲呀。”

“哼。”他摇摇头:“色狼。”

“谁让你是肥肉到口……”

他的微笑有点另类:“好啊,今天只准看不准碰。”

完蛋了,撞枪了。

我追上他向楼上走的步伐:“喂,亲爱的,你不是认真的吧。不是吧?我们好不易才能在一起十来个小时耶,你想杀掉我吗?”

他迈着习惯的步子,悠然而闲适。我想到无数的——有增无减的女生就是因为他这态度才如狼似虎的追着他,便胃酸分泌过盛!

“呵呵。”他扭开我的门,径自走入,我接过他没有关的门,恍然明白了什么。

亲爱的,到底我们是天底下最知心的人儿,你还是爱我疼我的!笑浮上我的唇角,门在我身后,无声的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