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腿和胳膊一样都是棕色的,当她发现我在注意她时,便把裙子撩得更高,高过了大腿。爸爸曾说她还是个姑娘,但她有男孩子一般的结实的肌肉,看得我汗毛倒竖。像拉撒路从死人堆里回来一样,她看到了我只通过姨夫的故事想象到的情景。她从前往加拿大的漫长旅途中幸存了下来,从对旅途的记忆中活了过来。那个时候,我的好奇心战胜了应有的礼貌,我问她:“你多大了?”
她看着我,歪脸一笑,好像一边嘴唇突然患了中风,她回答我说:“大概十七岁吧。”听起来不像是英语。她转过头去,牙缝间吐出一丝唾沫。我递给她一个洗用的壶和一块粗糙的碱性肥皂,她嗅了嗅就把它放在一边。她卷起袖子,只用水粗略地刮擦胳膊和脸。她脸上也有很多天花留下的麻点,身上尽管洗过,还是有酸臭味,类似牛奶变酸或是小牛皮被粗糙地鞣成革发出的气味。她头发稀疏,无需用梳子去虱。我想她可能被剥过头皮,但我问理查德,他告诉我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会被削掉大半个头颅。
我给她解开打结的头发找虱子,问她:“你和印第安人在一起待了多久?”
“大嘅三年时间吧,可能更长些。” 她回答道,同时擦了擦脖子后面。梳子扯了扯她头上的一团发结,她的手便像玉米地里的蛇一样快速地抓住我的手腕,从我手里夺过梳子,放在一旁。然后她伸出手,玩弄我从帽子里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那时,我非常同情她,对她笑着表示我的同情。她朝我做了半边鬼脸,笑道:“我现在在咱们家了,是不是?”我跟着她回到屋里,她边走边吹口哨。我记得妈妈曾经说过吹口哨的女人和咯咯叫的母鸡一样没有好下场,但我很孤独,渴望不管来自何方的友谊。
那天晚上吃晚饭时,我们全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往嘴里耙饭。她用手抓着吃,不掉下一颗食物碎屑,同时护着她的盘子,生怕被人夺走似的。我们收拾餐桌时,她掉了一个盘子,碎了。妈妈瞪了她一眼,我们看了都开始害怕,但她收拾碎片,好像根本没察觉到一样。之后,我们上床睡觉。爸爸已在客厅里做了一道隔离墙,这样梅西和我就有了自己的小房间。理查德、安德鲁和汤姆睡在上面的阁楼上,哈娜则睡在梅西和我旁边的矮床上。我爸也给他自己和我妈做了一张新的绳床,长度变长了,因为外婆家的床相对于他的长腿来说都太短,旧床则留给了我们。我们躺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梅西不由分说地从我手里拿走了玛格丽特的洋娃娃,像看一个甜甜的小圆面包似的看着它。她粗鲁地把洋娃娃翻过来倒过去,用手指挤压。
我问她:“被俘以后是怎么回事?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