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抄近道向牲口棚走去,不去管鞋子踏在路面上的声音,因为风还很大,吹得那些大树吱嘎作响。我弹开门,直到门缝大到能容我通过,接着我便站在一团黑暗中仔细地听。我能听到畜栏里的母牛和公牛兜圈打转的轻响声,我等它们安定下来,才继续往前走。然后我听到喵喵叫的声音和叹息声,不是来自畜栏,而是更高的地方,阁楼。我慢慢地向楼梯走去,刹那间我僵住了,因为突然地一道闪电照亮了一切,足以让我看清一头被栓住的老驮马下垂的眼睛。喵喵叫的声音停了片刻,随后叫得更用力了。我找到了通往楼梯的路,慢慢地往上爬,小心地注意我的裙摆,直到头跃出了最后一级楼梯。那时,又来了一道亮光,照出了两个在一起纠缠、打斗的人影,那架势似乎其中一个要对另一个下毒手。周围再度变暗,我听到他们在干草堆中翻滚的声音,然后是梅西的笑声和理查德的声音:“待着别动,你这婊子。”话很粗俗,但话中带笑。接着是一片静寂,除了他俩将要窒息似的喘息声。我脱下一只鞋,放在脑后,瞄准几英尺开外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闪电很快又来了,我用我的全部力气朝梅西的头部扔去。黑暗再度降临,很快传来了梅西那大快人心的吼叫声和咒骂声。我爬下楼梯,出了门,在他们还想不起追我时就跑开。
我又爬到床上,梅西摸进来时,我背对着她。我能感觉到她死死地盯着我,也能觉出她往床上扔鞋子的力度。她枕着胳膊躺下时,我们下面的绳子晃动了几下,但我知道她不会轻易睡着了。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牲畜的味道。有一个词在我脑子里憋了很久,才压低嗓门吐了出来:“妓女。”这个声音和不断加大的风声混合在一起,所以我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那天晚上,我梦见了玛格丽特。她站在肖辛河的对岸,向我这边叫嚷着什么,在呼啸的风中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把手拢在嘴边,我还是听不清。我在河堤上来来回回地跑,寻找一条过河的路,但那里既没有船也没有桥。她指着我身后的一个地方,这下我听明白了:“火,莎拉。着火了。”
我醒过来时,看到汤姆发疯似的用脚摇晃我。他朝我大喊:“火,莎拉!地里着火了!”
接着,哈娜也醒了,她看到汤姆脸上的惊恐神情后,死一般地尖叫起来。她紧紧地抓着我的腿,我挣扎着往头上套裙子时,她差点把我扳倒。我抱起她,和汤姆一起跑到田边。梅西正和爸爸朝着烟雾跑过去,牲口棚的东边地面已经成了一片黄色的火海。我看到安德鲁用尽全力地快跑,把一桶桶井水递给理查德,理查德已爬到牲口棚顶上,用井水浇屋顶。牲口棚后面是一块略高的高地,我爬了上去,从那里可以看到火是从哪里开始的。一棵已活了几代人的孤零零的榆树引上了闪电,如同水沟引导了雨水。被劈开的树干已经烧焦,大火正疯狂地烧着高地边沿路对面的那片干草地,火势由北往南侵袭。风首先吹到西边,再吹到东边,两股风交汇在一起。我看到爸爸旁边有个人影,两人正拼命地把干草地和麦田隔离开来,他们的锄头一起一落快速地交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