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女人用鼻子就能嗅出来的东西。所以上帝把力气给了亚当,以平衡两性的力量不均。如果夏娃有这么多力气来为她的狡猾和残忍助威,那么对所有人都将是个可怕的安排,天使长会踩着亚当的脚后跟,逃避天堂的大火。三个男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记起了他的空肚子,要点更多吃的。姨夫看着我,他的脸因为喝酒和壁炉火光而红通通的,他的笑容消失了。他竖起一根手指指着我,如同一支箭穿过空气,然后他说:“我在看你。我在看你们大家。”
梅西走近了几步说:“你来这儿想干吗?”她棕色外衣的一角随着她的动作掀了起来,露出一丁点深红色衬裙。等她走得更近一点,我看到她衣服上裂的地方已经用从我这里偷去的针缝好了。暗色的布料给往里缝了些,这样外面的罩裙就被提得比较高,走在客厅地上,如同走在微风中或不小心即将失足摔倒一样。玛格丽特的小洋娃娃就是这样处理那红绸布的。从这以后,我知道姨夫从姨妈那里拿走布料都做了什么。
我举起水桶,对钱德勒太太说:“我来这儿买点淡啤酒。”她拿了酒和硬币,转身进了厨房。梅西勾搭着菲比的肩,贴着她耳朵悄悄地说着什么,然后把她推到屋子后面,对男人们要求服务的请求不理不睬。钱德勒太太很快就拿着一桶有丰富泡沫的啤酒回来了,我出门时还帮我把着门。大概我走后他们就要把门锁上。
刚才低矮的贴着地面的云现在洒下了毛毛细雨,我把酒桶的盖子盖紧,用围巾把头裹得更严实些。过前院时,我看到菲比站在侧门,梅西伸着脖子。我背对她们,走了还不到二十步,就有一块东西从空中击打我的后脑勺,让我摔了个狗啃泥。酒桶掉了下来,但还没碎,边上还有一块拳头那么大的石头。如果刚才击中了我裸露的后脑勺,很有可能一块头皮就没了,还有一部分头发。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井边,菲比手里还攥着一块石头。我摸了摸耳后,摸到一个很疼的肿块。原本辛辣粘稠的空气,因为下雨多了土腥味,现在则能闻到铜锈似的血腥味。我的嘴唇磕破了,几滴血洒在地上。我把滴了血的落叶围拢在一起,仿佛那是异教徒婚礼上的残余,我记得姨夫的故事里说到过,每一个异教徒的仪式都要以牺牲作结。我也想起了我妈的话:“如果不是为我的兄弟,那么就只为家。”姨夫为一个满脸肥皂泡、行为放荡的妓女放弃了我,我感到再见玛格丽特的希望就像园子里捡到的那块旧陶片那样小而且难了。
我听到梅西说:“继续……继续……”菲比走近了,眯眼做怪相以看得清楚点,希望这个蹲缩在她前面的模糊人影害怕,大哭,就像她将要做的那样。她没有想到,眼前是一个伪装成孩子的狂怒猛兽,围巾飘在身后如同猛禽张开翅膀,口吐唾沫,张牙舞爪。惊恐之下,她扔掉了惟一的武器,蹲在那里做了短暂的抗议,就被我拖到地上,我用手指耙她那张苍白平滑的脸。我猛拉她的帽子,揪下一绺头发,直到梅西从后头过来打我耳朵。于是我又向梅西冲去,又是踢又是咬,无所顾忌,我知道她很快就会把我扳倒。我踢她的两个小腿,狠咬她的手掌,以至于在她的整个后半生手掌上都留下了半月形的伤疤。救了我的头的是钱德勒太太那个大块头,她就像劈开罪恶和救赎一样把我俩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