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派人送了信来,许若拆开一看,心中顿时一喜,伸手推了推扒在她肚子上的淳于风,“你先起来,我得出去一趟!”
淳于风抬起头来,盯着她道:“上哪儿,我陪你去!”
许若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吧,便扬了扬手里的信笺,“母亲有救了!”
淳于风怀疑地看着她,“怎么救?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要去见男人?如果是的话,我陪你去!”
许若为之气结,怒道:“你能不能不发疯?我自有分寸!”
淳于风连忙拉着她,眸子里尽是委屈,“我不是发疯……你长得这样好看,独自走在外面,会有危险,尤其是遇到男人时!”
许若冷冷地瞪着他,“你以为是我猪吗?”
淳于风头一别,沉声道:“我不管,我就是要陪你去!”声音里不只是有坚持,更有一丝无法渲泻的害怕,许若突然就心软了,一手覆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纤长,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放。
“你放心,这个时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你的!”
“那这个时候过了呢?”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带着恐慌,“我不是怀疑你什么,我只是……害怕自己……没有力量留住你!”
“说什么话呢!”许若到底有些心虚,勉强一笑,拉开他的手,“钱钧也不在家,府里总要有一个人在吧,你我都去了,府里怎么办?你放心,我会带着侍卫去的,等把事情谈妥,我马上就回来了!”
淳于风无法,只得慢慢地松了手,跟在她后面,眼巴巴地看着她出了府。许若微微地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怎么变成这样了?比小孩子还粘人。
祥云客栈的掌柜见许若过来,连声打着招呼,许若吩咐侍卫们在门口等着,自己跟着掌柜上了楼去,推开了门,便看见一身黑衣的男人静静地坐在桌前,初见她时,眼里闪过浓浓的欣喜,似是要立刻起身,但最终握紧了拳头,静静地坐在那里,状似悠闲地抿了抿茶。
许若缓步走去,坐在桌子另一端,自己倒了茶喝。
屋里一阵安静,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许若轻咳了一声,道:“我前日才发了信,你怎么今日就到了?”
徐子言微微一笑,道:“我本来也就在离燕归城不远的地方处理一些事情,刚巧就收到你的信了。”绝口不提自己因为担心她,跑死了十几匹马的事儿。
许若点了点头,又微微叹了口气,低了头去,心里有很多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终于徐子言再次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许若“嗯”了一声,“我想请你把我娘救出来!”
徐子言点了点头,似是在压抑着什么,终于过了半晌,才低声问道:“你这是要和他对着干了?是……因为他?”
许若知道他说的都是谁,也不想隐瞒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暗月门不参与朝堂之事,或许来找你帮这个忙过于唐突了,可是……我再也想不到别人了!”
徐子言眸光微微一闪,并不说话。
“我知道……是我欠你太多……”
徐子言摆了摆手,“你知道暗月门的规矩,所以……我可以帮你,可是……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许若脸上一红,没想到他竟这样给她难堪!但眼下,却绝不是她意气用事的时候,深深地吸了口气,微笑道:“如果这次……我仍然能活着,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徐子言手指微微一抖,过半晌,像是自嘲地笑了笑,“你为了他……做什么都行?”
许若点头道:“是的……不管怎样,他是我夫君!”
“那我呢?”他的声音很轻,又忽然沉声道:“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我答应你——和你的条件!但是,你必须得保证自己好好活着!”
许若点了点头,“你放心!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了……”说完,起了身,轻声道:“我先回去了!”
徐子言点了点头,低头喝着茶水,漫不经心道:“那我不送了!”一直到许若下了楼,他都不曾抬头看一眼,但最终仍然是忍不住,走到窗前,静静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她。
若若,记住你说的话!好好活着,好好偿还我!
肚子越来越大了,从春到秋,再过两三个月,孩子便要出世了,许若心里清楚,她若是救出了母亲,便与徐丞相彻底撕破了脸皮,这世界或许要经过一次血的洗礼,最终确定了谁将站在这高高的位子上俯瞰众生,是他,还是他,抑或是其他人?一切都会做一个了结。
这燕归城的风吹起来的时候,要么粘粘腻腻,要么似硬生生的刀片一般,要生生地从人身上刮下一层皮来,许若拉了拉领口,紧紧捂着,徐子言,我知道他是你叔叔,但不管怎样,这次,我绝不能败!冷府的血案跟他脱不了干系,自己也无法跟他和解。
钱钧走进来时,看到淳于风呆呆地靠在院里的一棵大树上,他忽然觉得这棵树像极了上原城里院子里的那棵,当初他也是这样依在树旁,眉眼里都是带着笑。
淳于风听到声音,转过脸来,看到是钱钧,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甩了甩衣袖,道:“你回来了!”
钱钧点点头,碧荷也从后面匆匆赶了回来,见到淳于风,笑着问道:“王爷,王妃呢?”
淳于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做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说完也不理他们,拖着脚步,一步一步走回屋里,他的肩膀垮着,显得格外无助。
钱钧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眼里的疑惑,又相互摇了摇头。
许若走了进来,见两人站在院中,问道:“你们回来了?”
两人点了点头,碧荷问道:“王妃,您和王爷……”
许若皱眉道:“他又怎么了?”
钱钧笑道:“或许没什么吧,他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许若点点头,无奈地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他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我方才只是没有让他跟我一起出去,他便跟我闹起别扭了……唉!”
钱钧点点头,忽然笑了,道:“王爷醒来后……确实像变了个人,但对于王妃来说,或许并不坏,只是……那些事情……”
许若点头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记得,我们断然不会如此被动!”
三人一边往屋里走去,钱钧道:“朝堂上怕是出了大事!”
许若淡淡地道:“可是皇上被徐丞相控制住了?”
“正是!”钱钧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许若笑了笑,她早料想该是如此了,如若皇上掌权,谁敢编织那么荒谬的罪名给风王爷?但是眼下该怎么办?此时他们贸然回京,更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到时与他争锋,更是难上加难了。
淳于风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看见许若三人,眼睛一亮,连忙走过去拉起许若,“若儿,你回来的真快啊!”
许若头有些痛,也不理他,只道:“我想休息一会儿!”说着便抚着额头,进了里屋,淳于风愣愣地看着她,转头问道:“她怎么了?”
钱钧叹了一口气,道:“她只是太累了!”又看着淳于风道:“如若王爷能恢复记忆,她就不用如此操心了!”
淳于风眼里闪过愧疚之色,原来她都是为了他!他却在这里无理取闹!眼见她脚步虚浮,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对钱钧道:“你将眼下形势说给我听听!”
八九月的天气,暑气未消,但这湖心亭里却十分凉爽,湖风夹着荷花的香气阵阵吹来,直让人心旷神怡。两个人坐在这里静静地下着棋,下了半晌,那年轻的公子将棋子一放,狭长的眸子尽是笑意:“爹,你输了!”
那中年男子一身月色长衣,看了看棋盘,果然是自己输了,倒也不急,只轻轻喝了口茶,笑道:“楚儿的棋艺果然越来越好了!”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尽展风华,将一池子荷花都比了下去,“愿赌服输,那就请爹爹遵守诺言吧!”
那中年男子俊雅的脸上露出一股温和的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声音极是好听,“嗯,好!都依你了!”说话间,右手轻轻击了击桌面,那桌子立即陷了下去,地下露出一个洞口来。
中年男子笑道:“楚儿,跟我进去吧!”
徐楚站了起来,一身轻缎黑袍显得更是俊秀挺拔,衬得那张脸更加美艳不可方物。他微微一笑,跟在徐丞相后面,一步一步下了洞里。
等到徐子言快马加鞭赶到京城,顺着那老宅院的秘道走进那地下洞穴里时,夜燕儿却早已不在了。徐子言心里一惊,怕是徐天越早已料到许若会遣人来救她,将她早早转移了,想到此处,连忙转身,便想退出洞穴,却见徐天越似笑非笑地站在入口处望着他。
“叔叔!”
徐天越冷笑着盯着他,“连你都要帮着她?”
徐子言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只低声答道:“我答应了她,自然是要帮她的,只请叔叔放了燕妃!”
徐天越冷哼一声,“我若不放呢?”
徐子言眸光一沉,缓缓道:“那侄儿得罪了!”说罢,抽出随身佩剑,遥遥指着徐天越。
徐天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