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凉如水。夜不成眠的人又岂是听梅轩中二人,王俯的某处,摇曳的烛火营造着某种诡异,烛光中的人眸中的阴冷冷过窗外的北风。稍倾一个身影消失在王俯的屋顶。
天,亮了。分别也就近了。慕容楚的心中却异常的不安,总感觉着会有什么发生,想要凝神抓住那不安,却又消失了。
太妃已令人来轩中相请。两人略事梳洗,往前厅走去。
容太妃看着相牵着来至厅中的二人,再看着两人眸中的赤红,心下了然。昨夜她亦是在琴声中转辗成眠。
“皇儿。”太妃自秋心手中取过一个锦盒交与慕容楚“皇儿,见到陈将军将这锦盒交与陈将军。”
慕容楚接过,打开锦盒,一只青绿的玉镯赫然呈现眼前。“母后……”
太妃了然的点了点头,不错,她交与慕容楚的正是先帝当年封她为妃时的赏赐之物,这么多年从不离身。相信陈将军看到玉镯便会明白她的心意。
冷月离轻轻的别过了头。
杜雨兰却在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王爷,一切都打点好了。”
慕容楚点了点头,转身看着落落寡欢的冷月离,心下一阵不舍。万语千言终是无语。
“兰儿,我此去俯中之事你多操持些,母妃年纪大了,有些事你能担待的就多担待些。”
不曾想到他会有此一说,杜雨兰心下一阵欢喜。想来对自己,终是有着些许情份的。却不知慕容楚心知冷月离的心性高傲,母妃此刻为了天下已失了原本的亲和慈爱。想着凭着兰儿的身份断不能为难冷月离。故才有此一托。
转身对侍立一旁的如风吩咐道:“如风侍候好小姐,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是,奴婢明白。”
冷月离淡笑着迎了上去,紧了紧他胸前的披风哂声道:“此去路途遥远,一切保重。”凝思片刻终道:“我……等你回来。”
此后若干个孤寂的夜里,他的眼前总是一幕幕的浮现当日的情景,她无奈而悲凉的淡笑,苦涩而牵强的道别。他也终于明白,她若没有承诺一切便变得简单,可是她给了承诺一切便是她最悲惨的无助。他一直以为给了她所有,其实他什么都没给她。他在说着爱她的时候行为与语言是多么的隔陔,而她什么都不说却用行动告诉着他,爱一个人应该怎么爱。
风云突别尚需时间的交替,而不幸的发生却只是一瞬间的事。
容太妃中毒了。就在慕容楚离俯的第二日。整个朗邪俯乱成了一团粥。然太妃却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下达了不许告知慕容楚的命令。如此杜雨兰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她虽只是一名侍妾,但却是唯一名正言顺出来主持大局的人。
“荣叔,唯今之计先请太医解太妃的毒,再追查下毒之人。”
前厅中,荣叔正与杜雨兰商量着对策。
听梅轩中,冷月离的心惴惴的几近夺胸而出。多日的不安感在此刻悄然落定,只是没想到会是太妃。想着前一刻两人还在品茶闲聊。此刻太妃却生死不知。心下越发的怔然。
书琴跑进跑出的打探着消息。全俯中的人都知道,太妃出了听梅轩后在佛堂打坐时口吐鲜血。太医也诊断是中毒。一切都是冲着小姐来的,王爷不在俯内,孤苦无依的小姐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不敢想像。
书琴再一次想要去打听情况时,冷月离终是制止了她。如风被叫去问话已有段时间。想来该来的总要来。看着书琴惨白的脸,寒冬腊月的时节,鼻尖处却是一层细小的汗珠。
“书琴,这次只怕要连累你了。”
“小姐。”
不容两人多想。荣叔已经带着家丁走了过来。杜雨兰在丫环的引领下也走了进来。清丽的脸上焦急中夹着慌乱。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姑娘,你何意如此呢?王爷待你不薄。”
开口便将一切有了定论。
“你不要胡说,我家小姐不会做那样的事。”书琴急急的开口,将冷月离护在了身后。这王俯和那临光俯有何区别,当真是一入候门深似海吗?小姐天性淡泊与人无争,然这世事却是偏要将她这样的人往高处推。
“啪”的一声,众人尚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杜雨兰身边的丫头早已一个巴掌打在了书琴的脸上。
“书琴。”冷月离上前将书琴抱在了胸前。书琴的脸瞬间红肿不堪。可见那一掌使了多大的力。
“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个丫头插嘴了。”
“宛儿。”杜雨兰的喝斥终是晚了,她从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丫头是如此尖利之人。宛儿跟在她身边一年多因着她的失宠,多少也有点受欺。想到这,她心下一阵戚然。也越发的憎恨眼前的女子,一直以为她柔柔弱弱定是个心性如水聪慧如兰的女子,不料却是如此的蛇蝎心肠。
“姑娘。”荣叔上前挡在了两人跟前。太妃中毒虽说与眼前二人脱不了干系,但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却也不敢妄下断论。故此,他亦只是好言相劝。“姑娘,许是太妃在此误吃了些什么,姑娘不知情亦是可能的。然此刻救太妃的命的要紧。太医说找到根源才能解毒,小人想在这轩中寻找一番。不知可否。”
冷月离一阵冷笑,当真是王俯的管家,话中句句带刺却让人不能拒绝。明摆着就是要搜房,又何来那么些的说词呢?
“管家请便。”
拥着书琴,主仆二人立于园中,看着那些人在房中东翻西找。
宛儿亦混在那群人中拣拣找找。冷月离冷眼看着,怀中的书琴压抑着的缀泣声,剌得她心一阵一阵的痛。书琴,这一巴掌我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却在此时听到宛儿的尖叫声。
“管家,这是什么?”
听得这声,杜雨兰和管家齐步向前冷月离亦抬步走了过去。宛儿的手中举着一个花瓶,花瓶的底部粘连着一个黄色的纸包。所有的不确定在此刻都变成了确定。荣叔愤恨的目光,杜雨兰不屑的笑脸。
“马上拿去给太医。”
一名下人接过飞速的往外跑去。陡然的的寂静无声,一切仿似静止了似的。
“你真是歹毒,就因为王爷要迎娶她人为妃,你就要害了太妃?王爷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宛儿刻薄的话语犹如一把刀刺进了冷月离的心,是了,物证确凿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怀恨太妃令王爷另娶而下毒毒害。她百口莫辩。谁还能相信她的清白,慕容楚能吗?
“你换个地方呆吧,不要污了这园中的梅花。”
杜雨兰再次出声,她的每句话听起来都是温文而雅的,但却成了冷月离致命的伤。她不配,只怕她想说的是她不配王爷的爱吧。
抬头,看尽天边最后的一抹灰白。冷月离认命的拥着书琴往外走。走吧,不是她不等他,而是没法等。
“管家,你给姑娘安排个地方呆吧,适合她这种人呆的地方。”
走不了吗?冷月离回首迎着管家森冷的眸子,暗笑自己的天真,如此完美的局设下又岂会令她全身而退。罢了,不就是一条命吗?要,就拿去吧。
“让她走吧,我留下。”
“不,小姐,我不走。”
书琴猛的脱离了她的怀抱,迎着杜雨兰怒斥道:“肯定是你,你嫉妒王爷对我家小姐的喜爱,来陷害她……”
“书琴。”
冷月离来不及的喝斥,却终是晚了。书琴再一次的受了一掌,只是那掌却是由杜雨兰打出的。一条血痕顺着书琴的唇角往下流。
“将她们押到地牢去。”管家终于出声了。
“慢着。”
话落,如风已似一阵风似的来到跟前。她不知道自己只是出去回个话的瞬间就会出这么多事,因为太妃中的毒甚是奇异,故她又去了俯外寻那七叶一枝花暂压毒性,却不料回到轩中竟是此等光景。
“如风。”管家上前,将如风引到一边耳语一番。如风听着不时诧异的回头看着杜雨兰身边的宛儿及静默一旁的冷月离。
“荣叔……”
如风亦不知该如何开口求情,但她却知她不能让杜雨兰把人带走。只是物证都齐了她又能如何。思及此,转身开口道:“虽说东西是在小姐房里寻着,但也不排除有人栽脏陷害。小姐你可以带走,但却必须保证周全,不然王爷回来,谁都别想好。”话落,眸子阴狠的看着杜雨兰身边的宛儿。宛儿,俯中何时多了这么个历害的角色,她竟一无所知。
转身又走到冷月离身前,“小姐,奴婢没用护不了小姐。这段时日请小姐多加忍耐,一切待王爷回来。”
“如风,让书琴走吧。”
“小姐……”如风为难的看着她,事关太妃安危,她不能尚自做主。
“算了,我明白。”
冷月离上前携了书琴,路过管家身边时,冷声道:“管家请带路。”
一行人缓缓离去,轩中就剩下杜雨兰及宛儿。如风重抬首,看着杜雨兰精致的脸,沉声道:“兰儿,你我姐妹一场,有些话虽不好听但我却必须告诉你。你很清楚王爷的心,若为了那不可能的事而毁了自己,不值当。”
“如风。”杜雨兰恼恨的看着她。自小而大的姐妹在她眼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么?“王爷的心我从不敢妄加揣测,我也没那个胆拿太妃的命赌自己的命。”
话至此,多年的姐妹情谊已所剩无几。宛儿眼见如此,扶着杜雨兰欲待离去。
“宛儿,守好做下人的本份。”
“谢如风姐姐教导,宛儿铭记。”
空气中竟有了淡淡的梅香,想是那梅花终是开了。原来所有的期待成为现实时并不一定是欢欣的。
离的远了,宛儿回首只能看到听梅轩模糊的影子,才轻声道:“夫人,如风姐姐她……”未完的话中是无尽的疑问。
“宛儿,记着不要去招惹她,你惹不起。”杜雨兰侧目,宛儿一张朴实的脸看不出些许情绪唯有一双眸子晶晶亮亮与那张朴实的脸极不相称。
“为什么?她也只是个下人啊?”
“不用多问,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宛儿知道了。以后遇见如风姐姐我绕着走。”
杜雨兰被宛儿的话逗笑了。这真的是那个出手打书琴的宛儿吗?想到这,心下又是一阵愤恨,这些年她把他当成自己的天,可是在他的眼里却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这真的是不公平。若她是善良的女子,也罢了。一个如此狠毒的女子却得了他的真心,凭什么?
“夫人,王爷只是暂时被她迷了眼,假以时日王爷定会醒悟的。”
杜雨兰若有似无的应了声,往太妃房中走去。虽说找到了毒源,但若是一般好解的毒又何需根源呢?说来说去都是那个贱人不好。
迎面莫先生急匆匆的走来。莫问天素有神医之称,与王爷亦交好多年虽甚少往来,但这些年俯中若有什么疑难杂症他却也是不请自来。
“莫先生。”杜雨兰拦住了他。
莫问天行了个礼。心知她的焦急不待相问便道:“兰夫人,太妃靠着如风姑娘寻来的七叶一枝花压制住了毒性,此刻虽有毒源却无毒引。亦是枉然。”
“毒引?”杜雨兰不解的看着他,只知道药有药引,为何下毒却有毒引。
“是的,太妃体内的毒乃寻常之毒,但这引却是一味人血若不知出自何人之身便无可解。”
“啊,这么歹毒。”一旁的宛儿吓得捂着小嘴。
杜雨兰此刻亦乱了主张。
“为今之计只能从下毒之人身上想办法才能找到毒引。”
杜雨兰便想到了地牢中的冷月离。莫问天告了礼,匆匆忙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