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阴晦的天空褪去乌云，渐渐托出一轮金辉来。云海蒸腾，漫天的彩霞开得如金似火。窗外立着高大的银杏树，清风一拂，直引得一片片小扇子沙沙作响。
一道醇厚悦耳的声音在身旁低低的问：“累了吧？”
我从窗前转回头，露出一个微笑：“不累，只是有些狼狈而已。”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唇角扬起：“哪里狼狈了？在我的眼里，你还是一样的好看！”
“西缘——”我拉长了声音，抿着唇道：“你会宠坏我的！”
“是吗？”他扬一扬头，满不在乎的凑过来：可是怎么办好呢？我就是想宠着你！只要你笑，我就觉得开心！”
只要你笑，我就觉得开心！
我的身子颤了颤，像突然被电触了似的。拿手推了推他，勉强牵起唇角：“傻瓜！”
他依旧凑过来，大手一揽拉我入怀：“就算是傻瓜，也是专属于你的傻瓜！”
我在他的怀里挣了挣。听到这句话，不由喟然叹息，却是不再动了。
程妃旋含笑走来，见我们这模样，不由摇头道：“西缘，我看你是巴不得立刻把豆豆娶进门了。要不这样吧！趁爸爸妈妈还在国内，先把婚订了，你也好安心！”
“阿姨——”我不由大窘，急着想把西缘推开。
“妈——这主意好！我听你的！”他浅浅一笑，恍如春风拂过，只映得一双眼睛满载春光。双手铜墙铁壁似的，紧紧将我搂在胸前。
“这孩子！那也得豆豆同意才行！”程妃旋哂然一笑，转过头看了看里屋，道：“别在客厅傻站着了，芳姐带了汤来，一起去喝！”
芳姐盛了汤，正好一人一碗。
程瑶端了，坐在病床前央求：“西凉，就算没胃口，也喝一点好吗？”
病床升起一半，西凉靠在枕上躺着。清醒过后，昏迷时的脆弱无助尽数从脸上褪去。一双眸子如鹰般锐利，俊容中隐隐现出睥睨四野的傲色。虽然一张脸淡白如纸，虚弱得厉害，却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
绿色薄瓷的碗里，奶白液体泛着盈盈波光。面上浮起的细白气体，袅袅娜娜游丝般散开。氤氲水汽，替程瑶的脸掩上了一层薄纱。她静静坐着，倒有几分骊山神女的出尘。
西凉的目光从她面上掠过，缓缓转过来。越过众人，若有若无的落到我身上。
芳姐手艺很好，一盅汤漾了满室清香。我依着西缘坐着，大半个身子陷在他的臂弯里。任那视线淡淡萦绕，我只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汤。蒸腾的热气铺面罩在脸上，我却不敢抬头，怕一对上他的眼就忍不住想要落泪。
头垂得更低了，鬓间一络头发随着我的动作落下。西缘伸出手，温柔的替我撩回去，又是怜惜又是无奈的道：“饿坏了吧？别急，慢点喝！”
西凉的目光刹那抽回去，俊美无俦的脸面无表情，向程瑶轻轻点了点头。
我猛然抬起脸来，只见到程瑶璀然一笑，殷殷的勺起汤水一口一口送入他的口中。情难自禁，我只觉得心里五味陈杂，连带得喉间的汤似乎也苦了起来。
程妃旋的视线在室内环绕一圈，声音淡淡却包含欣喜：“看来这次我和博远得多留一段时间了，赶着把两个孩子的喜事一起办了。爸，您的意思呢？”
老爷子微笑着看着我们，目光慈蔼：“只要孩子们愿意，我没意见！”
程瑶朝西凉望过去，目光中充满了企盼。
两个小时前，我和她有过单独的一次对话。
医院过道浮荡着浓郁的消毒水味，我皱了皱眉，对她道：“西凉已经脱离危险，他没事了！”
“我知道！”她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我对上她的眼睛，脸色肃然：“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就当做什么也听到过！”
“你知道他的苦衷了？”她先是怔了怔，不过一瞬已经反应过来了。
我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他不会愿意我知道的，所以，你要保密。不管是谁问起事故原因，都不要说！答应我，好吗？”
“我答应你！”她点头，莞尔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我早就后悔跟你说了那番话。如果不是因为西凉有不得己的苦衷，我根本一点机会也没有，不管怎样，只要可以呆在他的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只觉得疲累，却还是极力勾起一抹微笑：“那就好，那就好！”
真的好吗？为什么我依旧那样嫉妒，想象着程瑶披了嫁纱将手交到西凉手中，竟然心痛到难以呼吸。
西凉抿了抿唇，在病床上说：“我还不想这样早就结婚，晚些时候在说吧！”
我骤然松了口气，脸色苍白得厉害。
西缘握紧我的手，关心道：“豆豆，脸色怎么那么差？累坏了吧？”
我镇静了情绪，勉强说：“没事的，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我送你回去休息！”他轻柔的道，目光如水，有种璀璨夺目的光芒在眸子里冉冉升起。
我只觉得愧疚到无法形容。那么好的人，我不该伤他。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该好好对他，不能让他寒了心。思绪百转千回中，我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