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寿衣女人
钻出玉米地踏上柏油路,萧卓正巧看到小胖和猴子缩头缩脑的躲在一株歪脖子柳树后面。小胖两人见萧卓出来了,跑过来语无伦次的问萧卓“萧卓哥你终于出来了,衣服怎么湿了?没事吧?”
萧卓心有怨气哼了一声,“你俩跑路真快,尤其是你小胖!跑得和兔子一样,你能对得起你那一身肥膘么?”
小胖被萧卓刺激了一番,脸色窘迫吭了半天说道“不是你让我们跑得,咋还怨我们呢。”
“让你们跑你们就跑啊!我不让你吃饭你能不吃么?懒得理你们。”萧卓白了两人一眼,走到歪脖子柳树前,脱了衣服拧干挂到树枝上。
“哎呀。”干衣服时候萧卓想起来自己还装着洋片呢,急火火的掏出来一看,厚厚一叠洋片都已经泡成了纸糊,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攒的洋片全泡烂了,萧卓心情更加郁闷了。
现在萧卓没有心情去游泳了,光屁股坐到树杈上生闷气。小胖和猴子虽然搞不明白情况,但被萧卓教训了一通,见他不去游泳,也都不敢再提。
三人安静下来,萧卓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心中全是疑惑。“师父总说天值当阳,孤阴皆殁,今天女鬼却能白天出来害人,这是怎么回事?再见了师父一定要问问他。”
想罢这些,萧卓回忆起那个女孩,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想起来萧卓感觉自己好像见过那个女孩。
但是刻意一想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想得脑袋疼索性撂摊子不想。只念着过些日子去师父那里揪揪师父的话短,再让师父捉了女鬼。
却说几天后萧卓在学校碰到一对寻找女儿的父母,才想起来被妖怪拖了的女孩竟然是自己同年级的同学。
再后来有人冬天在浑河挖沙,于河底挖出来个石泥洞,里面埋着数具烂光的尸体,还伏着一只大如磨盘的蛤蟆。
正在冬眠的蛤蟆精轻易就被捉上了岸,终被人扔到火里烧死了。据说烧蛤蟆的时候火里喷出来数股紫红色烟雾,气味腥臭难当,凡是闻到的人都不免大呕了三天三夜。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此刻的萧卓只是心中恨恨师父忽悠自己,差点因为轻信老家伙的胡言乱语让自己丢了小命。
闹了这么一通,等晾干了衣服已经是半下午。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傍晚天黑,萧卓三人不敢在城外逗留,穿好衣服回到了大院。
三人刚回到宿舍大院,迎面正遇到一位中年男人。男人国字脸,皓星目,入目就知是个正人君子。
“爸。”看到男人萧卓激动的喊道。
“臭小子,鬼跑一下午。是不是去河里游泳了!”迎面走来的男人正是萧卓父亲萧长河。
“没去游泳啊!”萧卓的确没游泳,只是被鬼扯脚拽进了河里。
“没游泳,衣服怎么皱成这样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会撒谎了!”萧卓穿的一身的确良衣服,这种料子泡水后极易发皱,不熨平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所以萧长河才认定萧卓跑去玩水。
大人都怕小孩子在河里出事,更念及萧卓撒谎,萧长河走上来就朝儿子屁股上“啪啪”甩了两巴掌。
打完屁股萧长河站直了身子,从口袋里掏出来三块钱递给萧卓说道“今晚老爸要去乡里种子站,怕是明天也回不来,你拿上钱买个饼子吃然后坐车去你二爷爷那里吧。”
萧卓揉了揉屁股,接过钱说道“爸,你也是打完屁股给个糖吃啊。”
“臭小子,要不是老爸急的走,我就拿条子抽你。”萧长河嘴上说的严厉,却是边说边摸了摸萧卓脑袋,眼中满是疼爱。
萧卓打小没娘是和老爸相依为命长大,虽然萧长河嘴上不说,但在心里萧卓却是他的心头肉。
萧长河说完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不早,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目送老爸走远,萧卓叹了口气。虽然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经常下乡不在家,可是每次看着老爸离开,他心里也倍觉孤单。
“萧卓哥,伯伯给了三块钱,请我们吃根冰棍吧。”就在萧卓发呆的时候,小胖凑了上来舔着嘴唇说道。
“嗯?你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萧卓被小胖拉回了神,教训了他一句就带着小胖和猴子去买冰棍了。
五毛钱一根的奶油冰棍,萧卓,胖子,猴子三个小屁孩一人舔着一根。虽说这个年代冰棍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县城里的孩子平常也没有几毛的零花钱,能有个奶油冰棍吃就已经美得冒泡了。
萧卓平常总教训小胖和猴子,但是作为三人中的小老大,萧卓对自己的两个小兄弟那是绝对够意思,有点钱就会请自己的小兄弟吃点好东西。
也正因为萧卓学习好,玩得好,又够意思小胖和猴子才心甘情愿当他的小马仔。
萧卓二爷爷住在乡下,三人舔着冰棍朝汽车站走。到了汽车站,冰棍也吃完了。小胖和猴子把萧卓送上车,目送着班车离开才回宿舍大院,各自回家。
坐在班车上萧卓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景色,这趟班车直达HY县下属的千佛岭乡,而萧卓的二爷爷就住在千佛岭乡。
说起二爷爷这个称呼那只是说给外人听,实际上萧卓的二爷爷是位老道更是萧卓的师父。当年老道士曾救过萧卓一命,萧长河感念老道士恩情便让萧卓认老道当二爷爷。
后来老道见萧卓聪明伶俐,又念膝下没有徒子徒孙便有意收萧卓当关门弟子。奈何萧长河是从特殊时期出来的人,骨子里认为易学道术都是封建迷信,便一直反对萧卓当老道徒弟,就算老道救过萧卓的命,也只是答应可以认爷爷绝不能拜师。
所以萧卓和老道士明面上是爷孙,私下里却又是师徒。但是对于萧卓来说,二爷爷和师父那只是一个称谓上的不同,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就是老爸和师父。
盘算盘算有两个星期没见师父了,萧卓着实有点想了,转念又想到就是因为轻信老道士的“天值当阳,孤阴皆殁”才害得今天差点见了三清祖师,不禁心里又气恼起来。
胡思乱想半天,萧卓看着车外不断闪过的玉米田,眼睛有点困,反正这趟班车的终点站就是千佛岭乡,倒也不怕坐过站,萧卓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眼眯起觉了。
浑浑噩噩中,萧卓耳边忽然响起了惊涛骇浪的声音,隆隆的浪花声把睡梦中的萧卓惊了起来。
睁开眼萧卓居然站在了一座悬崖边,悬崖高愈入霄。天色一片昏暗。阴沉的黑云密布天空,云间时不时还怒腾过几道电龙。
悬崖之下是无边无际的大海,黑漆漆的海水拍在悬崖上发出虎啸龙吟般的声音。周遭的世界此时就剩下了萧卓孤零零的一人。
萧卓不怕鬼怪,但面对这个孤独的世界却少有的感到了害怕。孤寂和不安像妖魔的手掌紧紧的捏住了萧卓的心脏,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萧卓慢慢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双手环着膝盖坐在地上,萧卓忽然看见远处漆黑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灰白色的大船。萧卓从小没见过轮船,也看不清那条船的模样,但直觉却让他觉得那是一艘很大很大的船。
在大轮船的船头上站着一位浑身白衣的女人,在萧卓印象中女人的白衣就像寿衣店扎纸人用的那种白纸。
可是当萧卓看到女人的时候却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很亲切。虽然女人白的很不真实,萧卓却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个女人在对自己笑,笑的很温柔很慈祥。
女人的笑萧卓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隔着悬崖大海,萧卓都能体会到女人带给自己的温暖。
在漆黑孤独的世界,只有船头那位白的并不真实的女人是暖的。这是一种让人纠结发狂的感觉,不真实的女人,真实的温暖。
就在萧卓站起来想要看清女人的样子时,大轮船发出一声悠扬的汽笛声,继而轰隆轰隆的开走了。
看着轮船渐渐消失,眼睁睁望着女人消失在黑色的天边,萧卓眼泪夺眶而出,张开双手想要抱住白衣女人。嘴巴里哭喊着“妈妈,妈妈。”但是虚幻依然。
“小朋友,醒醒,快醒醒。”萧卓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位正捂着嘴笑的大妈,大妈见萧卓醒了,笑道“半大的小子了,还做梦喊妈妈呢。”
听到大妈的话,萧卓脸色发窘,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才竟然会说梦话。萧卓已经九岁也知道羞臊了,被人这么一说,当下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在萧卓想在汽车底盘上开口子的时候,司机喊道“千佛岭乡到了,大家都下车吧!”听到这句话萧卓如蒙大赦,车子一停第一个跳下了车。
下了车萧卓看了看天,睡了一觉天已然是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