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玲珑的意识逐渐远去,水溶焦急下大力的摇晃着叫道:“玲珑,玲珑,你不要睡着,我们马上回营,你会活过来的。”
玲珑睁开迷蒙的双眼,眼前见到的为什么都是那雪白的樱花,如天空的白云,片片轻柔,自己行走其间,春风拂面、笑意盈盈,原来,终于回到了梦中的家乡呀!在自己疲惫、累的时候,总是想起的家乡,真好,终于回来了。
因了他,从未如此眷念过的家乡,如今,却是眷念之极;因了他,曾一度忘记了的家乡,如今,还是那般的熟悉。不觉轻声唱道:“欲问大和魂,朝阳底下看山樱……”
“玲珑……”知道玲珑已近弥留之际,水溶的眼睛不觉泛起泪花,好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呀,这一次,却是为了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自己一直将她当兄弟般看待的人,可她现在唱的歌,他听不懂,原来,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关心过她,不知她到底来自于哪里,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甄天羿和聂雨等人将地狱门和阿修罗同时抓了来,二人见到受伤的玲珑,不顾甄天羿等人的拉扯,拼了命的同时扑上前,大叫道:“公主!公主!”
水溶等人都被这二声大叫惊呆了,愣愣的看着地狱门和阿修罗二人。
“你们是来接我回去的么?”玲珑此时在阿修罗二人的叫喊下,出现了回光返照,清晰的问道。
“是的,我们是来接公主回去的。”阿修罗痛声说道,万不想,公主会挺身而出救人。
“你们答应我,不再犯中原。”玲珑出声问道。
“我们答应公主,答应公主。”地狱门亦是痛声之极。
玲珑这才将头转向水溶,虚弱的声音说道:“爷,答应我,不要杀他们,他们是来……接我回去的。”见水溶点了点头,掉下一滴泪来,不觉笑了,自己一生所求的,不就是这一滴泪么,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滴泪接到手中,说道:“爷,我的真名,真田玲珑。”
真田玲珑一如生前般,脸带笑意,春意浓浓,一袭红衣躺在成堆的树木上,上面,有阿修罗、地狱门亲手为她折叠的纸作的樱花,远远看去,她似在樱花间睡着般,宁静、安详。
妙玉为她念完往生咒,轻叹一口气,喃声说道:“蝴蝶仙子,你几世执着,只为求他伤心一次,如今心愿已了,心中魔障已除,该是去的时候了。大义如此,重列仙班!”
看着熊熊烈火燃起,玲珑的红衣随着烈火翩翩起舞,似火蝴蝶般欲腾空而去,黛玉不觉痛哭失声。
“玉儿!不怨你。”水溶将黛玉搂入怀中,柔声安慰,继而说道:“都怨我,大意了。”
“不,是我,如果我不陪你们去狩猎,玲珑也就不用救我,如果她不救我,就不会逝去。”黛玉哭着说道。
“所以,你更不能哭,她救了你,是想让你好好的活着,可不是心有郁结的活着。”水溶心疼叹着,倒不是他心狠,而是在战场上,多少兄弟都是如此一去不归,若成日活在对他们逝去的悲痛中,何以保家卫国,只要记在心中,权当为他们活着,就是对逝者最大的安慰。
“王爷说得对。”妙玉拿了玲珑的骨灰,交到呆立站着的地狱门和阿修罗的手中,这才转身对黛玉说道:“前世的因,今世的果,天道有轮回,黛玉,你也无需伤心如斯。”
地狱门和阿修罗同时对妙玉鞠了一躬,接着,阿修罗送上二份书信到水溶的手中,水溶展开,一份是降表,另一份却是议和书。
“希望王爷成全,我们要带公主的骨灰回故土。”阿修罗痛声说道。
“贵国有议和之举,实是天下万民之幸,我朝向来礼待天下,议和之事,不日我定当奏报我朝天子,它日将派使臣出使贵国,以修百年之好。”水溶语毕,轻抚玲珑的骨灰坛,说道:“玲珑,放心,你永远是我们中的一员,兄弟们会一如既往的护着你,为你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黛玉闻言,不觉也以手抚坛,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就没有,终其原因,却是为了自己,不觉再度滴下泪来。
“玉儿,玲珑在死前能重回故土,未尝不是她的心愿,再说,她为两国带来安宁,为两国带走了战争,相信我,她安详之极,无怨无悔。”
阿修罗和地狱门因投交了降表和议和书,终得了水溶的手令,允许他们携带玲珑的骨灰回归故土,同时,水溶修书周培元,要他接应,布置好一切,务必护送玲珑的骨灰安全抵达故土。
一段时间,众人从玲珑的逝去中逐渐走了出来,甄天羿、卫若兰、冯紫英等人每每和水溶到边关熟悉军务,早出晚归。
黛玉对这里的一切也熟悉了,身体也逐渐的好了起来,连冬季爱咳嗽的老毛病也没再发了,只是每每想到玲珑是为了救自己而逝的,就忍不住伤心自责。
妙玉仍旧在特为她设的禅房中打禅,一般不和他们谈话,只是偶尔到城外讲禅,或一日、或二日的不归,众人知道她的脾性,也未介意。
这一日,甄天羿未随水溶到军中,本也觉得闲得很,想邀黛玉外出走一走,才刚来到黛玉的房外,但听得黛玉的声音说道:“怕什么,你这么一吃我,我这么一应,还缓着一着儿呢,终久连得上。”
另一个声音说道:“我要这么一吃呢?”
黛玉的声音说道:“呀!还有一着‘反扑‘在里头呢!我倒没防备。”
甄天羿听了,知道里面的是妙玉和黛玉无疑了,想必她们二人在下棋,于是掀帘进去,果见黛玉和妙玉二人都在凝思之际,都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只见妙玉低着头淡淡说道:“还没有从玲珑的事中走出来么?所以说,心静则宁,你看,你都连输两盘了,再比下去,还是输。”
“她终究是为了我,溶哥哥也失去一员虎将。”黛玉低头叹息,却现哽咽之态。
“有因必有果,你可听说过一句话没?”妙玉低头含笑问着,不忘落子。
“什么话?”黛玉也应下一子。
“今生所受是,前世所造因。”妙玉笑着落子说着,知道黛玉又要说些个自己说的是什么高深的话,于是笑道:“若我说前世她想杀你,今世是来赎罪的,你信么?”
“这可是胡话了。”黛玉不信的又落下一子。
“我只告诉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从此,她的心结了了,不再执着了,归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妙玉轻声说着,只因她已看穿太多,明白玲珑的所为。
甄天羿听了妙玉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句,终是忍不住,哈哈一笑,把妙玉和黛玉二人都唬了一大跳。
黛玉笑道:“你这是怎么说,进来也不做声,这么吓唬人的。多早晚进来的?”
甄天羿笑道:“我头里就进来了,看着你们两个争这个‘畸角儿’。”说着,一面与妙玉施礼,一面又笑问道:“妙公轻易不出禅关,一出禅关,禅语连珠呀”
妙玉听了,忽然把脸一红,也不答言,低了头看着那棋。
甄天羿见妙玉不搭理自己,自感无趣叹道:“倒是出家人比不得我们在家的俗人,头一件心是静的。静则灵,灵则慧。”说着又打量着妙玉,见妙玉似微微的抬眼瞄了自己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那脸上的红晕似又慢慢的聚积起来。
甄天羿见状,知道不好再打趣了,复对黛玉说道:“这几天,成天的关在家里,今儿个好不容易得空了,不如一起出去走走?”
“好啊,妙玉,你可随我们一起出去一趟?”黛玉回道。
“不了,城外妙玄大师邀我讲禅,我可能要去几天。”说罢已是起身整理衣裳,看了看棋盘对黛玉说道:“以后再下罢。”语毕,又对甄天羿行了个出家人的礼,而后出门而去。
甄天羿可以明显看到妙玉脸上那飞红的脸颊,端的与人不同,但又熟悉之极。望着妙玉出门而去,似有所遗憾似的,默不作声,沉默半晌,耸了耸肩,转身对黛玉说道:“走吧,叫上紫鹃和春纤二人,早去早回,免得回晚了,王爷责怪。”
黛玉又另叫了辆马车,甄天羿担当着马车夫的任务,一行四人出府而去。
这关外民风开化、朴实,较之中原,开放、豪情了许多,四人在街上转了好久,买了不少南方不曾见过的稀奇玩意,只说着这是要送给谁的,那是要送给谁的,自是不亦乐乎。未曾发觉一直跟随着他们的身影在他们身后若隐若现。
看买了不少的物什,甄天羿招呼着黛玉等人上马车,预备回府,正在此时,猛地杀出两个黑衣人来,身手快极,转眼就杀到跟前,令甄天羿措手不及。
但甄天羿何其敏捷,瞬时出手与那二人混战到一处,万不想却是碰到了高手,一时间街上的人见有闹事的,都吓得四处躲了起来,唯恐伤到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