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已多年未见皇帝,进了御华阁,只见皇帝水巍靠在软塌上,一副慵慵懒懒、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刚刚睡醒。几个宫女太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待侯着。
太监李德福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在闭眼养神的皇帝水巍耳边轻言道:“皇上,林如海林大人来了。”
水巍慢慢睁开眼睛,朝站在下面的林如海看了看。
林如海见水巍看着自己,连忙行君臣之礼:“臣林如海参见皇上!”
“如海,你来了,平身吧。”
“谢皇上!”林如海站起身来。
“朕下旨宣你进京见朕,你怎么拖这么久才到?”皇帝似乎有些不悦。
“臣一接到皇上宣臣见圣的旨意,臣激动万分,想来已数年未见皇上龙颜,臣亦是十分想念皇上,只是路途遥远,这世道又不宁,是以在道上耽搁了,还望皇上恕罪。”林如海知道皇帝已非当年一样,是以将停留幽游谷之事隐去不讲。
“嗯,你我君臣二人确定是许久未见了,上次听他们说你患了重疾,现在可好一些”皇帝水巍坐直了身子。
“承蒙皇上厚爱,老臣身子骨还硬朗。皇上,您还好吧?”林如海见皇帝如今已是两鬓斑白,额上皱纹纵横,瘦弱的身子已远非当年的雄壮,竟比自己还显老,不禁担忧问道。
“咱们都是有春秋的人了,岁月不饶人啊,当年你随我南征北战,驰骋沙场,好不威风,如今咱们君臣都老罗。”水巍干笑两声,目光有些空洞。
林如海打量着皇帝水巍,心中暗想,皇上还记得当年往事,看来意识还有些清醒,还有希望说服。林如海心中说什么也不原意相信皇上中邪了,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
“如海,你怔怔地站着干什么,李德福,快点赐座!”皇帝指了指远处的一张藤椅。
“是,皇上!林大人,请坐。”太监李德福已将一张藤木椅搬了过来。
“多谢皇上!”林如海谢完后便坐在了藤木椅上。
“皇上,这次您召臣进京,臣刚好有急事要启奉皇上!”
“哦,有何急事啊?”皇帝一听,不禁问道。
林如海从怀中掏出在幽游谷写好的奏折,双手上呈,太监李德福走了过来,接过奏折呈给了水巍。
水巍咳嗽了两声,一手靠在软塌的扶手上,摊开奏折看了起来。
林如海静静地看着皇帝水巍,皇帝看起来有些憔悴,眉宇之间似乎十分的倦怠。原先皇帝神态威武,体格健硕,而现在在林如海眼前的皇帝,却是瘦骨嶙峋,华发苍白,显得格外的苍老,就算是后宫嫔妃众多,皇帝重欲过度,也不置于如此模样,毕竟大内养生太医众多,滋补珍稀药才无数,也能多少补些元气。可瞧这模样,竟然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十年以上。
林如海听熊祝两兄弟说起这南蛮之蛊,知道一旦被种了毒蛊,人的心性失常,神智昏昏,肢体机能极易衰老。如今一见皇帝这般,更加证明了自己的判断,皇帝已经被人慢中下了毒蛊了。
只是既然皇帝被人下了毒蛊,为何今日他还清醒着的,还记得当年和自己的经历?莫非是所种毒蛊不深?还是还有解救的余地?
想到这里,林如海心中暗喜,而且今日的皇上还算清醒正常,不如借此机会,好好劝劝皇帝,没准就准了自己的建议。西南灾情要紧,至于毒蛊之事,自己还没十足的证据,待后再说。
只见皇帝打了一个呵欠,将将奏折收了起来,说道:“如海,你身处江南为朕做事,西南不属于你管辖范筹,不过你有此忠心,朕心中甚是欣慰。”
林如海一听,以为皇帝以西南不是自己管辖之地来唐塞,心中一急,扑嗵一声跪了下来:“皇上,大丈夫需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江南虽误说这几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但西南旱情不除,后患无穷,如今西南已有许多灾民涌入江南,致使民生不稳,此还次之,最紧要的是西南地区民怨载道,若是不及时赈济西南,臣恐日久生变,动摇皇上的社稷江山。每念及此,臣彻夜难眠,惶恐万分,还请皇上速速降旨,救灾为上!”
“爱卿快快平身,爱卿所言,言之凿凿,有爱卿如此肱骨之臣,乃我玄武王朝幸事!爱卿有所不知,此番朕让你进京,也正是为了此事!”
“啊?”林如海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会说出此番话语来。以他进宫前所猜想的,皇上定然会推托西南之事,而商议朱雀楼之事,难道是东平王所说的都是假的?难道自己所猜测的皇上中了毒蛊之事也是错的?看来皇上也是心忧西南旱灾啊。可是为何迟迟不赈灾,又为何将溶儿削去职权呢,林如海看着皇帝水巍那张消瘦的脸,一脸的疑惑。
“如海,你怎么啦?”水巍见林如海愣在那里,淡淡地问道。
听皇帝问话,林如海回过神来,连忙答道:“皇上万岁,皇上对西南旱灾如此重视,特意宣臣进京商议,臣感激涕零!臣只希望皇上快快下旨,赈灾宜早不宜迟。否则听之任之,久易生变,一旦那些灾民乱起来,到时就相当的棘手了。”
“爱卿所言,朕也考虑过,朕早有主意,只是……”皇帝说到这里,停了停,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踱着步子说道。
“只是如何?”林如海连忙也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眼睛盯着皇帝那枸娄的身躯。
“只是如今天国库空虚,前儿户部才来上奏,说是国库所算无几了。唉,朕也是忧心忡忡,不过眼下朕已有一个好的主意。”皇帝转过身来,面对着林如海,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
“请皇上赐教。”林如海躬身问道。
“朕听人说过,越近天神之处,祈祷天神的言语他们越是能听得见,这也是历代帝王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前往泰山祭天的原因。见西南旱灾,百姓受苦,原本朕也打算亲自前往泰山向天神祈祷求福,但你也知道,此去泰山路途遥远,朕若率文武百官前去,难免劳师动众的。而且去也只能去一次,难能常去。朕以为,这天神你若不常祭拜祈祷,想来他们也是不会尽心保佑的。”皇帝慢斯条理地说着。
“那皇上有何打算?”林如海不知道皇帝为何说起天神,心中略显不安。
皇帝洋洋得意地道:“朕考虑再三,决定在皇宫内建造一座高耸入云的朱雀楼,上设香坛祭位,朕和云贵妃每日便可亲自祈福祈雨,可保我朝万寿无疆,永隆久昌。如海,你觉得朕这主意如何?”
林如海这下子总算听明白了,原来皇帝竟然以西南旱灾为名,行建造失雀阁为实,才刚自己还以为皇帝真的想解救西南旱灾,唉,看来东平王所言不假。
明白了皇帝的心思,林如海连忙说道:“皇上万万不可,解救西南旱灾,需直接拨银过去,帮助灾民饥解困,皇上如何反倒本末倒置呢?即然皇上说国库空虚,臣这一种上来,苦思冥想,倒也想了个周全的法子。臣在奏折上已经讲得明明白白了,如今朝庭遇到困难,朝臣应该义无旁贷地负起职责,为此臣建议以朝中五品官员为限,捐出半年饷银,或许再叫那些富商也捐些,必然可缓西南旱灾。这样一来,也不用动用到国库银两,无损国基,又保民安康,不失为一举多得的办法。”
林如海说得诚真意切,而皇帝却听得有些不耐烦。
只见皇帝摆了摆手,说道:“如海啊,这个法子好是好,朕也不是没想到,只是这些大臣当年都随朕血战沙场,如今英雄迟暮,壮士年老,要让他们捐出响银,一来朕始终是于心不忍,二来也是担心他们怒气难平啊。”
林如海并不甘心,继续说道:“只要皇上旨意一下,臣先起个头,再惩戒一些自私之徒,定然……”
还未说完,皇帝已经打断了林如海的话言,“朕还是觉得朕的主意好些,此朱雀楼建成之后,不但可用于此次西南旱灾的祈雨,将来其他地方出了水灾啊旱灾啊,亦可以祈福求平安。如海,朕心意已定,你就莫再扫了朕的兴头了。”
见皇帝有些恼怒,林如海只得说道:“既然不叫五品以上大臣和名望富豪捐俸禄捐响银,那皇上何处来的银子建朱雀楼?”
“这便是朕宣你进京的缘故了,当年先皇在西征中,有一笔宝藏托付你管,如今正当用时,朕命你速将此宝藏取出,朱雀楼方能早日筹建。”皇帝语气不容商量地说道。
至此,林如海终于等到了皇帝说出宣自己晋京面圣的真实目的。
林如海一听,眼睛盯着皇帝,心中也是极怒:“皇上,万万不可,皇上难道忘了先皇的遗训了吗,此笔宝藏不到万不得已,绝计不能动用的。如今皇上只是为了建造这个什么朱雀楼便要动用这笔宝藏,恐有违先皇圣懿,为了玄武皇朝江山社稷,臣即便是受千刀万剐,也绝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