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这番话,垂了眼眸,眉梢眼角之间竟能看出点点失落:“你果然是为了这个,原来那白水的五万人是你找来的,我还以为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呢?原来是你——心心,白水从不参与外界的纷争,你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让他们肯这样帮你?”
她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跟你之间无话可说!”素手一挥,金蚕蛊应声而出,几只金蚕围着她嗡嗡的飞,就等着她下定决心之后的攻击。
司徒奉剑一见她身侧的几只小金虫,脸色骤然一变,像是看见了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一脸的惊恐讶然:“心心,你居然让金蚕蛊进入体内了?!这就是你和白水达成的协议么?你要做金蚕的雇主?”
她眸中泛着冷意,嗤笑道:“原来你也知道金蚕。”
“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金蚕呢?”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很是绝望痛楚,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面容极度晦暗,他星辰一样的眸子此刻暗淡无光,眸光脆弱破碎,“你身上应该有脓包出现了吧?你还能活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一年两年?——心心,夏侯凉真的就那么重要么?值得你用你的生命这样为他付出,甚至为了他你竟愿意让金蚕入体?心心,你怎么能这样呢?”
她微微眯眼,见他此刻失神,就已经看准了要出手的地方,她此来就是为了要刺杀眼前的人给那五万白水族人报仇的,所以压根没有注意听他说的话,只是微微蹙眉,然后迅速转身就拿到了一边放着他的战甲的桌案上他的佩剑,就趁着他愣神功夫,她立刻就刺了过去,金蚕蛊果然和她心意相通,见她一剑刺过去,也对着司徒奉剑嗖的一声冲了过去。
他不躲不闪,仍由她的剑刺进胸口处,可惜她用力不均,没有刺到要害处,只不过献血喷涌出来,染红了他胸前的纱布,也灼伤了她的眼睛。
有一些献血溅到她手上,那样粘稠的感觉让她心中一片酸涩,剑刃刺进肉中的真实感觉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她一时愣愣的,继而软倒在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望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她对着捂着伤口还在笑的那人大吼:“你为什么不躲?你明明是有武功的,为什么不躲?”
他怔怔凝望她手上的血迹,眸中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楚,低眉喃喃道:“我不能躲,这都是我欠你的,是我司徒欠你的,我不该躲——也许这就是天意,你体内的金蚕会吞食你的生命精血,我一直不明白我那样是为了什么,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从前那样都是为了你……心心,这一次别再拒绝我了……”
他蓦地拔出刺进胸口的佩剑,丢在一边,看着瞪着他出神的女子邪邪一笑,就如同他每一次对着她笑的时候一样,那腹部的痛楚只不过是微微让他皱了一下眉头,他难得温柔的模样让她心头染上巨大的不安,他温柔低喃出声:“心心,别怕,我会让一切都过去的,你不会再痛苦了……”
不可抑制的从口中涌出一口鲜血,他咬牙忍住,屈指一弹,她只觉鼻端一股异香,继而神智一昏,就晕倒在地。那几只金蚕蛊也都隐没在她左手手腕的十字形伤痕之内。
做完这一切,他低低喘气起来,然后就痴痴的看着那里的人,眸光伤痛的叫人看了心疼。
一人从屏风之后闪身出来,正是拿着伤药的安鹰。
“王爷,别看了,你还是让我给你上药吧。”安鹰蹙眉,看着他腹部那深深的伤口,眸间已有不悦。
“安鹰,别怪她,这是我欠她的,”他低眉看了看腹部的伤口,浅浅笑了笑,“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了夏侯凉如此付出罢了。还好我自幼就服食各种蛊物,这些蛊虫都不能伤害我了,皇兄想把我培养成百毒不侵,我一直不懂这有什么用,就算天下间的蛊虫我都不怕了又能怎么样呢?……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这样残破的身体还能救她,安鹰,你看,她的手臂上已有脓包了,大概最久也只能活十年了,无论如何,我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掉的,我要救她。”
“如果王爷当初没有做那件事,现在是不会救她的吧?”
“或许吧,可惜当初我还是做了,可现在我后悔了,当初答应她不会欺瞒她任何事情,可惜我还是食言。现在,该我恕罪。——其实,我是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知道那件事,现在,我才知道,只要她好好的开心的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王爷要救莫姑娘,那这件事,王爷也是不希望她知道么?”
他轻轻一笑,眸间有点恍惚:“你知道要用我的什么,才能救她么?”
安鹰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
他低低笑出了声,眸中一片苦意,眉间却透着点点温暖:“我的一只眼睛。——至少能解除金蚕蛊对她身体的侵蚀,总之会有很大的好处,即便不能将金蚕蛊分离出来,也至少不会让她满身都是脓包。”
安鹰骇的脸色苍白:“王爷你疯了?”
“我没疯。这是我欠她的。若是日后她知道了那件事,我只是希望,她能看在这只眼睛的份上少恨我一点。”
“安鹰,别愣着了,她不是常人,这迷迭香困不住她的,她就快要醒了,在她醒来之前,你来帮我吧。”
两人之间偶然小小私语,帐中响起几声闷哼,继而便寂静无声了。昏睡在行军床上的女子,脸上犹带着之前的怔愣之色,却丝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有人为她付出了什么。
天光将明,安鹰抱着她走出大帐,就看着外头有人站在帐前:“你是莫姑娘的护卫?”
“嗯。”清一点头。
安鹰微微点头,淡声道:“我想你都看到了,也听到了。回去之后,随你怎么说。但是王爷希望此事不要让莫姑娘知道。王爷只有这个要求,若你真是为了你家姑娘好,就不要告诉她。”
清一蹙眉,接过她抱在怀中,蹙眉道:“我知道。”
等魏小双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身处的坏境很奇怪,眼睛还看不清,微微动了动身子,感觉自己睡在床上,眨眨眼睛,视线稍微清楚了一些,却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轻叫她:“竹心。”
她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个憔悴不堪的面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焦灼,她扯着嘴角浅浅一笑,然后唤他道:“夏侯,让你担心了。”
夏侯凉眸底有泪,忽而撇开目光不看她,喉间有些哽咽:“你总是自作主张,总是一声不吭的就走,你难道就不知道我会担心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是我没有守护好你的白水族人,你打我骂我我都不会有怨言,可是你居然去孤身犯险,你可知我心中的煎熬么?——要不是清一把你救了回来,我可能真的急死了,可看你回来是这样,我却心疼死了。”
他不是那种情绪喜欢外露的人,可是自从遇见她之后,情绪越来越激动,都变的不像从前那样清冷的无双公子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做的有些过分了,因此没有辩解,只是对着他歉意一笑:“对不起,夏侯,我大概没有估算到会有那样的结果。——咦?对了,那我是怎么回来了的呢?难道清一一个人带着我从郦国大营中出来的吗?”
他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继而浅浅一笑,眸中重又聚集起点点温暖笑意:“是啊,你刺了司徒奉剑之后,惊动了安鹰,然后清一看情势不对,就冲进营中把你救了出来,因为司徒奉剑受伤了,所以他们没功夫顾及你,清一就带着你逃出来了。”
她静静的听着,却偷眼看见他脸上俱是不悦,便知他心中仍是介怀,于是用手在他脸上蹭蹭,讨好的笑笑:“夏侯,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不要生气了,好不?”
他沉默良久,勉强扯起一个笑容道:“竹心,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她抿嘴笑道:“你说。”
他垂了眸光,低声道:“以后,不要一个人去见司徒奉剑,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去见他了,不要再去见他了,好么?”
她浅浅一笑,伸手抱住他的身子,答道:“好,我听你的,不再去见他了,再也不会去见他了。我不过是去报仇么?难道你还吃醋啊?嘻嘻,好,听你的,不去就不去了呗。”
她没有看到夏侯凉脸上此时的表情,那样深刻入骨的苦意,渐渐蔓延成了害怕,他是知道实情的,可是,他却不能说出口,只能这样去要求,那人为她如此付出,若是她知晓了,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掉头离去呢?他不知道,他只是能够猜到,她对那人也并非无情,只是还没有到爱罢了。